這是冷清寒失眠的第叁天。
直到真正在法庭上,為薛紫蟬贏下那筆遺產后,他仍舊覺得不真實。
陰婚的效力……啊。他打開床頭燈,看著床頭柜上還沒來得及清理的一片關于陰婚的案例材料,有些發怔。
他認識她之初,便知道她是做這行的。反過來說,如果不是因此,他們也根本不會相遇。
趙飛星。
他又啪地關了燈。因為不愿側頭看見那空蕩蕩的枕頭……
他還留著——這個家里和她相關的一切。
外套口袋里日日帶在身邊的戒指。
她選的淡綠色枕巾。
廚房里已經蒙了灰的,她上次沒喝完的那瓶礦泉水。
東西不多,所以稱得上“一切”。也正因為寥寥無幾,他更舍不得趕盡殺絕。盡管那天說“分手”時,他很認真,并不打算再有所挽留。
他害怕她逃開,也害怕看到她和自己,在所謂的感情中委曲求全,變成自己也認不得的怪物。
所以,既然一切已經無可挽回,那就不挽回了。
……除非她讓步。
他自黑暗里匆匆爬起,將那空置的枕頭塞進最上層的柜子,又跑到廚房將那瓶水扔進垃圾桶。
戒指他當然沒扔,他很清楚貴金屬的價值。只是他不會把打算送給她的戒指再送給另一個女人……
他拿出隨身的筆記本,在行程這一頁匆匆寫下一行。
“明日見趙,戒指。”
她要不要,他都不會再留。哪怕她冷著臉,當著他的面扔進垃圾桶,那也是他冷清寒活該……這就是向掙扎不休的舊夢魘討饒的代價,奉上尊嚴與心臟所需要承擔的風險。
想到就做。在這點上,他和飛星很像。第二日,他一路驅車到了工作室前,只見大門緊閉,上面貼著一張被撕了一半的紙,簡陋。筆跡潦草,正是飛星親手所寫:
“已停業,請勿打擾。”
冷清寒給飛星撥電話過去,那頭竟然傳來“您撥打的電話是空號”的機械播報音。
趙飛星消失了。在那場所謂的陰婚,與所謂的爭吵之后——
清寒站在那兒沒動,思考了一下,又撥給他曾經的當事人薛紫蟬。
薛紫蟬倒是很快接了:“冷律師,有事嗎?”
“你能聯系上……你所說的飛星大師嗎?”他單刀直入,實在是心中焦急。
薛紫蟬猶豫著問:“冷律師,你怎么了?”
“我……有些事要找她,但是她的工作室停業了,電話也成了空號。所以想來問問你,關于上次那樁陰婚,你們……”
“什么……”他聽見薛紫蟬低聲喃喃,“不可能,他答應過我,不會上告青崖會的……”
“您說什么?‘他’又是誰?”冷清寒問。
“不,沒什么,您聽錯了,我……非星大師在生意結束后不會再和我們來往,我也聯系不上她,您找別人吧……”
“不,薛小姐!”冷清寒急急止住她要掛電話的話頭,沉聲道,“您也不希望自己借陰婚瓜分韋先生財產的事,被大眾知道吧?”
“冷律師,你在開什么玩笑,你可是我的律師……”薛紫蟬不可思議地說。
“我并不想威脅您,甚至賭上我的職業道德。”冷清寒說,“只是,這件事對我來說,等同生命的重要。我是她的男朋友……麻煩您,告訴我,趙飛星她……究竟發生了什么?”
……
這是冷清寒失眠的第七天。
然而冷清寒自己,并不清楚如今是第幾天。
他唯一知道的,只是那一日與薛紫蟬見面后,得知了南風集團控股人江聽木的有關信息,于是搜集他的資料,百般輾轉,終于到達了z市江聽木所登記的住址。
后來,他便什么也不記得了。
不記得和他談了些什么,也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在這間……黑暗的地下室醒過來,更不記得最開始醒來時,他是何等的慌亂狂躁。
地下室。
他人生中的所有黑暗,從此開始。
突然,地下室那緊閉的門開了一絲縫。可就連那樣一絲細微的光芒,對他來說也顯得無比刺眼。他閉上眼,片刻后門又被關上。再去看時,那白發男人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
下巴被扳起,然而他并沒有什么感覺。那人看著他,從胸腔里擠出一聲冷笑。
“你來得正好。不早,不晚。省去我很多力氣。”
他松開手,又去拉開燈。那一瞬涌入眼簾的光線,讓冷清寒的淚頃刻涌出。他過了好久才適應,緩緩睜開眼睛,卻看見了他最熟悉,也最恐懼的畫面。
江聽木正在專心致志地擦拭那雪亮的匕首,間或向他投來目光。
“我已經很久不做這種下等的事了。要人性命,其實是這人間,最輕易又最簡單的刑罰……”江聽木說,“只可惜,這次要對付的這個女人,可以說是一無所有,也就沒有畏懼……呵呵,倒是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