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人間九獄,忘川河的流動之源……
什么也沒有了。
就像這張輕飄飄的,被風一吹就會消失不見的紙條一樣。
虛沉煙把紙條在手里攥緊,不,他還剩下什么。她早已經把她的所有都留給了他,她的夢想,她的自由,她的——青崖會。
他會為她留住它。
不惜一切代價。
忽然,口袋里的手機震動起來。他接起,口吻有些強硬:“哪位?”
“虛沉煙先生,我是清查局二隊隊長,騰驍。”那頭傳來的聲音說,“請你配合我們,找一個人……”
“誰?”
“趙飛星。”他說,“她涉嫌實施九獄與清查局明令禁止的叁命五婚之法。青崖會的失職容后再議,現在,請全力配合清查局,將此人捉拿,領至九獄輪回殿受審。”
“……”
“喂?可以聽清么?虛先生?”
“喂?喂?您說什么?我聽不清……”
虛沉煙啪地將手機扔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哎呀,”他說,“抱歉,失手了。”
……
趙飛星在跑。
在撥打無數個電話,終于從江聽木投資公司的秘書那里得知今日江聽木就在本市時,她便拼命地跑起來。
她有一種荒唐的預感。而那種預感令她感到無限的恐懼——上一回感受到這種恐懼,還是在面對著裴素章和桐江大橋時,還是在沖進青梅的病房之前。
那種關于“死”的預感,緊緊地糾纏著她。
她一路上,看到了許多“鬼”。
那些鬼大多茫然地在完全不屬于他們的世界里漂浮著,有一些鬼見她投來目光,于是也好奇地看向她。
趙飛星曾經以為,這是一種天賦。
后來才知道,這是一種詛咒。
在一個所有人都昏醉的世界里,清醒,并不是一件幸運的事。
我們應該遺忘的,我們應該麻木的。這是屬于陽世的肉體在任勞任怨地保護著我們。
不要想起從未完成的執念,不要記著已經逝去的往昔。
不要因為已經死去的人痛不欲生,不要為擦肩錯過而追悔莫及。
不要為白色的謊言耿耿于懷,也不要為逝去的年華日日買醉。
可是,可是。
心臟為此而跳動,血液因此而流動。手指因扣緊而溫暖的一瞬間,衣角在離去時轉為冰冷的那一刻。
趙飛星想起虛沉煙的話。
她還“活著”。
于是想要圓滿執念,想要永不相忘。
想要每時每刻都不忘記死去的人,想要將錯過的那一刻扭轉過來。
想要擊碎所有迫不得已的謊言,想要將失去的人生償還回來。
她已經停不下來。
生命是一條單行軌,是一條閉塞的管道。
退無可退。
上樓。電梯堵塞,于是走消防通道。一樓,二樓,叁樓。她趔趄了一下,手抓住滿是灰塵的鐵鑄扶手,那冷刺進人的心肺和骨頭。濃重的灰塵灌進她的喉嚨,她卻恍然不覺,帶著一腔的血腥氣,用力推開那扇緊閉的鐵門——
六月仰躺在那里。
她幾乎要停止呼吸。
“住手——”她猛地沖過去,用足了全身的力氣,將那掐著六月脖子的白發男人撞開,又砰地撞在辦公室的門上,將那本就沒關嚴實的門也隨之撞開……
里頭是另一具蒼白的軀體,血似乎已經流干。正歪歪斜斜地擺在里面,像是被人背了上來。
那一刻眼睛刺痛,如同小刀精準地插進去。飛星拼命忍住,深呼吸幾下,回過頭卯足了勁,又把六月拉了過來,護在身后。
“……你找死。”她嘶啞著聲音說。
“事到如今,還能大放厥詞?”江聽木自地上爬起來,不得不說她那一下確實用力,他的額頭撞到一旁的墻壁上,有些滲血。“對于商人而言,第一件事就是言而有信。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行蹤,我掌握得清清楚楚。只要敲打敲打那個女管家,也能知道你準備了什么,又在那個地下室里做了什么……呵呵!倒也真是巧了,那時,你的男朋友,也在我的地下室里……”
“我倒沒想到,這小子為了你,從我那里偷出了他的尸體,在這里行問獄之法。”江聽木獰笑著走近,看著她的眼神頗有些玩味,“不過,你好像不知道吧,趙飛星……”
六月的聲音從她身后傳出來,及時地打斷了江聽木:
“飛星,”他說,“我是江樓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