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靜,要冷靜。
腦子里一團亂麻的伊蓮用手指緊緊扣住冰涼的木制桌面,強迫自己停止混亂的思緒。桌上剛好擺著蘸水筆和打開的墨水,伊蓮將蠟燭放在桌上空著的燭臺上,那位置剛剛好。她繼而坐下,拿起筆,從桌角的一摞純白壓花信紙中隨便抽出一張,因現代的書寫習慣,她提筆書寫,在看到紙面上清晰的字跡后,她再次后知后覺:這支蘸水筆像是剛剛被主人蘸過墨。
這個地方不正常才是正常的,正是因為不正常才說明找對地方了。伊蓮安慰自己,但握筆的手不自覺發抖,她趕緊用左手緊緊摁住顫抖的右手手腕,繼續在紙上書寫已知線索的關鍵詞,想借此理清自己的思路:
突兀出現在家里的古怪的人群;開學后發生的“絕對寂靜”;“反抗”未遂招致的“被精神病”懲罰;召喚過惡魔的話劇導演;每天晚上都會發情的所謂愿望;最后是這間房間。
從精神病院出來后,伊蓮想明白了一件事:阿斯莫德想讓自己做的事無外乎就是懷孕、生產。就像很多小說、電影里出現過的橋段,也許是惡魔的孩子,也許是惡魔想借那個嬰兒的身體來到這個世界,總之大概就是這類原因。但如果是這個目的,從計劃開始到現在,至少有兩個明顯的漏洞:
第一個漏洞:一開始便將她困在家中,顯然比任由她留在學校更有助于最終目標的達成。為什么這些人、或者說它要舍近求遠、非要把自己趕進學校?
第二個漏洞:為什么自己在精神病院那半個多月的時間沒有懷孕?僅僅只是巧合嗎?
只寫了幾個關鍵詞,蘸水筆便沒了墨。伊蓮咬著嘴唇盯著這幾個關鍵詞思索。以往的經驗告訴她,矛盾是她需要思索的重點,這些看似隨心所欲的矛盾,往往隱藏著對方的缺陷。比如正是寂靜時刻的消失讓她意識到惡魔的力量是有限制的。
坐在這里,伊蓮很難不覺得這是在她的臥室,除了沒有窗戶,那股溫暖舒適的感覺實在是太像了,她簡直想立刻躺進那軟綿綿床上,揉著毛茸茸的巧克力睡覺。
等等——
伊蓮猛地站起來,因為那段錄像,她一直相信巧克力的死是意外,可是她的經歷清楚表明錄像并不可靠,那么巧克力的死真是只是意外嗎?它會不會就是第一個漏洞產生的原因?
伊蓮忍著讓自己不要哭。
巧克力是一只通人性的貓,伊蓮到現在還記得自己第一次看見巧克力是在七歲生日聚會后、疲憊的躺在床上準備入睡的時候,一只純黑的貓咪就那么出現在她的窗邊,仿若琥珀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著自己。
它是一只年紀大的野貓。差不多十歲了。當伊蓮帶它去打疫苗的時候,獸醫檢查結束后如此說著。它不喜歡黏人,除了每晚在伊蓮睡覺前會回到臥室,其余時間,伊蓮很少看見它,但神奇的是只要她喊“巧克力”,它就會立刻從某個方向跳進她的懷里。
她還是沒忍住淚水。
伊蓮哽咽著坐下,沉重的手臂重新握住那支筆,蘸了蘸墨水后,在“家里的聚會”這個關鍵詞后面又加了一個詞:巧克力。她哭到不能自已。如果是這樣,如果巧克力就是那個無法把她困在家中的原因,伊蓮寧愿她被困在家里,反正現在她做的也夠糟糕了。她趴在桌子上哭了好一會才緩過來。
上面還有人在等自己,她要趕緊搜集完線索離開。
伊蓮用手擦掉臉上的水漬,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下午叁點半,她記得很清楚,自己下來的時間也是下午叁點半。她慌亂的點進日歷,再次確認今天的日期就是今天后,茫然的環顧四周:這個空間的時間是靜止的。如此一來便能解釋為什么過了兩百多年,這里的的所有東西不僅沒有蒙上一絲灰塵、甚至都可以正常使用。
簡直是一個把時間抽空的真空展品。
這個突然浮現出的扭曲比喻讓伊蓮感到有些惡心,尤其是越意識到這個地方和自己的相關性,她就越不想待在這個地方。伊蓮決心把思路轉到兩百多年前的那樁殉情丑聞,按照傳言,這個地下室便是案發現場。
地上應該有大量的血跡。
伊蓮起身拿著蠟燭蹲下身體一點一點在地毯上尋找,在找了大半個房間后猛地站起來,她意識到自己又出現了奇怪的想法:死亡的方法有很多種,并不是所有的死法都會產生打量的血跡,為什么……為什么她這么篤定會有很多血?
她下意識伸手捂住自己的脖子,喃喃:“因為……脖子的動脈被割斷會出很多血啊……”
伊蓮的思緒再次陷入混亂,她茫然的看著眼前滿是刺繡的華麗床幃,就要伸手觸摸的同時,一個滿是誘惑的想法在她腦海里浮現:也許躺上去睡一覺,就能知道所有的事……
她仿佛受驚的兔子般趕緊收回手,飛速往后退了一步,在確認這個房間里還是只有她一個人時,狂跳的心臟才稍稍平復。她還記得這里的時間是停滯的,在這種地方睡覺——
也許她可以用手機設定倒計時的鬧鐘。
睡覺的念頭出現之后,她再也無法控制自己想要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