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兄妹的尸首拖走了。
薛棠背脊發涼,淚流滿面,雙手止不住地顫,更讓她詫異的是,周圍的百姓竟沒有任何反應,他們的眼神麻木空洞,像是司空見慣,習以為常。
“走了走了,折兩個錢換酒吃。”
“怎么又去買酒?本就沒兩個子兒,你不去換些填肚的吃食,倒是天天買醉,把酒當飯吃,遲早吃死你!”
“死了好呀!早死早托生,下輩子寧可做豬做狗也不想再做人!”
“我倒希望死后魂飛魄散,永不超生……”
一眾百姓散去了。
薛棠望著那塊明鏡高懸的匾額,含淚的眼眸堅定而又銳利,心中的信念再次加深了。
“公主……”裴衡光想要安慰她,伸出了手卻不敢落在她微顫的背脊上。
“去病坊,找盧濟舟。”薛棠轉身離去。
裴衡光詫異,“盧太醫在此地?”
薛棠已經走遠了。
病坊人滿為患,院中盡是用草桿和葦席搭建的窩棚,充當居所。
一個五歲大的小女孩好奇地盯著藥爐,旁側扇火的男子徐徐道:“見肝之病,知肝傳脾,當先實脾。”
“這是什么意思?”小女孩疑惑地問。
盧濟舟和顏道:“肝病能傳脾,實脾能治肝,所以治療肝病是疏肝健脾,肝脾同調。”
小女孩頓悟,“我明白了!”
她拿起樹枝,在地上寫了一個肝字,又在右邊寫了一個脾字,隨即在兩字中間畫上箭頭,最后再圈在了一起,默默記著。
盧濟舟笑了下,“想不到你小小年紀,不止識字多,覺悟還很高!”
小女孩回應了個笑容,沒再說話,跑到一個抱著嬰孩的孕婦身邊,滔滔不絕地講了起來,“娘親,我又學到了一個知識……”
盧濟舟欣慰一笑。他身材高挑,雅正端方,即使身著粗布麻衫,也難掩他清貴卓絕。
隨從元參匆匆而來,“公子,桂枝、麻黃還有柴胡,這幾味藥材又空了。”
說話間,兩個瘦骨嶙峋的男人抬著一個蓋著白布的架子離去。
藥材短缺,大夫稀少,病患又太多,幾乎天天都有死人。
盧濟舟無奈垂眸,“再去城東那家藥鋪賒點藥材,至于銀錢,我明日找縣令再討點來。”
元參忿忿不平道:“何縣令給的錢是越來越少,上次他明明就在衙門里,還裝作不在,讓公子在雨里等他,真氣人!”
“罷了,救人要緊。”
盧濟舟搖首嘆息,輕輕攪著鍋里的藥。
“盧大夫,你救過我一次,我是來感謝你的。”一個低沉的聲音忽地傳來。
救過的人不計其數,盧濟舟沒有在意,“不用謝,這是我身為醫者應該做的,現在天氣涼了,快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