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潮濕的天牢里,血腥味濃重。
文疏林仍被捆在刑架上,頭垂著,濕漉漉的發絲滴著血珠,氣息奄奄。
徐通齡見過許多被酷刑摧殘的犯人,他們大多是蓬頭垢面,狼狽至極,氣味都散著惡濁,可唯獨他不同,即使落到如此慘境,也難掩他容色過人,尤其是經歷了一番折磨后,多了幾分任人把玩的虛弱感,那張清俊的臉更為好看了,不愧是出了名的美男子。
“我勸你及早認罪,可少受些皮肉之苦?!毙焱g吹了吹手中的烙鐵,燒紅的光忽隱忽現。
“你……休想……”虛弱的氣音傳來。
徐通齡冷笑了聲,想不到他一介書生,骨頭還挺硬。本想等皇帝下旨,他再按照旨意處理,可他就見不得硬骨頭,手中的烙鐵移向他的臉龐,“那先從你這張俊俏的臉蛋開始吧?!?
炙烤的熱氣漸漸貼近,就在文疏林無望之際,一道聲音突然響起,阻止了施刑的動作。鮜續zhàng擳噈至リ:yuzh aiwux yz
“問官大人好手段!莫不是想要屈打成招?”
薛棠一邊說著,一邊快步走向獄中,高傲又不失沉穩。
徐通齡詫異,想不到綰陽公主竟會出現在這里。
他連忙放下烙鐵,上前躬身行禮,“公主您怎么來了?這里戾寒之氣太重,恐傷公主貴體……”
不等他說完,薛棠抬手舉起一卷明黃詔書,徐通齡臉色一僵,惶恐地跪了下來。
“貪污案疑點重重,圣上命大理寺重查此案,不得有誤?!?
薛棠正顏厲色,強大的氣場令人望而生畏,壓迫感十足。
徐通齡緊張地接過她遞來的圣旨,“是、是……下官接旨?!?
長時間的折磨下,文疏林早已沒了力氣,獄卒剛一解開枷鎖,他就摔到了地上。
薛棠下意識地上前扶他。
文疏林慌亂地躲開她的手,不想讓她看到自己狼狽的模樣。他很清楚,即使蒙冤的人不是他,她也會出手相救。
薛棠收回了手,壓低聲音說了三個字,
“我信你?!?
文疏林心頭一震,眼眶酸澀。哪怕嚴刑拷打,受盡折磨,他也不曾掉下一滴淚,可現在卻止不住地流淚。
“公主,我錯了……”
他低聲喃喃著,聲音漸弱,陷入了昏迷,被押往病囚院醫治。
薛棠的心里沉甸甸,思緒萬千。
翌晨,日照彩云,霞光萬道,天空呈現著吉祥的征兆。
午時的冊封大典上,薛桓芳神采奕奕,揮袂生風。他的五官硬朗,身形高大,一身齊紫禮服加身,更顯華貴,在晴空之下,恍若神祇。三皇子薛嬰齊按照禮制上前跪拜薛桓芳,恭賀他入主東宮。
薛嬰齊眉眼含笑,滿面春風,一舉一動皆帶著敬意,看起來是發自肺腑地祝賀他,可薛棠很清楚,這只是他的一副面具罷了。
薛棠猶記幼時觀看他與薛桓芳比賽騎射,薛桓芳險勝他一局,拿了第一。他沒有表露出任何不滿的情緒,反而和顏祝賀,臉上的笑容如陽光般和煦,真心誠意。她想偷偷鼓勵他,卻發現在無人之處時,他換了個人似的,面色變得陰沉,眼神森冷,讓人看了害怕。
那時的她沒有野心,沒有權欲,只是個蒙昧無知的小女孩,單純又倔強。她雖然害怕,但更多的是好奇,故常常主動接近他。
帝王家的皇子們似乎天生就是敵對關系,公主卻不同。薛棠觸犯不到薛嬰齊的利益,還能讓他感受到親情的溫暖,薛嬰齊很喜歡這個唯一的妹妹,對她關懷備至,體貼入微。
典禮一結束,薛嬰齊來到了薛棠的身邊,“阿棠?!?
薛棠楚楚可憐地輕喚了聲,“三哥。”
薛嬰齊心頭觸動,謹慎地環顧四周,悄悄地帶她到一處無人的空地上。
面具般的笑容消失,薛嬰齊見她消瘦許多,心疼不已,“阿棠,你受苦了?!?
薛棠搖搖頭,“遠不及三哥苦?!?
親緣的溫情令薛嬰齊心里一暖,可眉頭仍是不展。
儲君已定,身為皇子的他即將去晉州封地赴任,非詔不得回京,徹底遠離政治中心。
薛棠開門見山地為他抱不平,“薛桓芳不過是個只懂打打殺殺的莽夫,若非依仗立嫡立長的宗制,他怎會當上太子?三哥,你的才能勝他千百倍,你真的甘心嗎?”
最后一句話戳中了薛嬰齊的心懷。
“不甘心又如何?”薛嬰齊無奈嘆息,雙手扶上她的肩,“阿棠,你現在很危險。聽哥哥的話,好好在公主府閉門思過,不要再頂撞父皇了?!?
薛棠苦澀一笑,“怎樣算安全?繼續當池魚籠鳥,茍安一隅嗎?”
這話像在說她自己,又像在警示他。
薛嬰齊眉眼微垂,薛棠繼續勸道:“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日后薛桓芳坐上龍椅,他絕不會放過你我二人,難道我們要坐以待斃嗎?”
薛嬰齊的心頭掀起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