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棠雖貴為公主,但她沒有處置的權力,頂多拿皇權壓壓他們。沉家的權勢本就被削弱了,如今更是沒落了。
薛棠有些感慨,不過更讓她心里不是滋味的是那些人私下不敬她的駙馬,就像是輕視她似的。
窗外花枝在細雨中微微搖曳,薛棠若有所思地問:“你跟了我,是不是很委屈?”
陪在她身邊的沉宗知沒想到她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一時間怔住了。若說感情上的忽冷忽熱,確實是有些難過,除此之外,他沒有感到哪里委屈。
薛棠撇了撇嘴,“駙馬好像個受氣包。”
“我在沉家本就不受重視。”沉宗知立即解釋道。
薛棠搖首,“不,這不一樣。你看王妃都是風風光光的,像我大哥的王妃,哪怕我大哥不在意她,也沒人敢輕視她。”
駙馬相當于贅婿,哪怕是入贅皇室,在世俗眼光中,也是極容易被人瞧不起的,更何況,駙馬還因外戚不得干權而無法入仕。
薛棠悵然嘆了聲,如果她的力量強大到可以改變禮法宗制,那么,很多情況就會變得不一樣。
可現在的她像被困住似的。
她越想越郁悶,索性不再去想,調整心情與他閑聊起來,“想不到你的身手那么好,真是大勇若怯,深藏若虛呀!”
“公主過譽了。”沉宗知微微一笑,“我娘生前一直教導我,福莫久于安,切不可鋒芒過盛,招人嫉妒。”
薛棠腦海里閃過一個熟悉的身影,不禁感慨道:“你母親教得很好。”
想到故去的母親,沉宗知神色略一暗,半生困在深苑中的母親,眉眼始終籠罩著淡淡的憂愁,從未真正開心過。
母親本是將門之女,能文善武,武技甚至遠超父親和祖父,但因是女子,不能上陣殺敵,到了年紀便嫁給了父親,此后一直居于內宅之中,郁郁寡歡,后來不屑與幾個姨娘爭寵,自行搬到冷清的深苑中居住。
他猶記枯樹下那抹孱弱的身影,日復一日地癡癡望著遠方,從他蹣跚學步到長大成人,盼了一年又一年。他起初以為母親是在等父親,可后來發現,母親的目光始終盯著天際翱翔的大雁,直至離世……
薛棠見他情緒低落,轉移話題,“你還有個堂妹?”
沉宗知頷首,“已有四年多沒有見到她了,不知去了哪里。”
“可曾想過找她?”薛棠問道。
沉宗知笑了聲,“珠兒不喜拘束,自由自在慣了,她與我告別那日還說要做個闖蕩江湖的女俠。”
“女俠?”薛棠眼眸一亮,對她這個小姑子心生好奇,“有機會定要認識認識。”
薛棠不曾想這樣的機會很快到來了。
幾日后的傍晚,她正在書房看書,燭火驟然一股怪風滅掉,一個黑色身影翻窗闖了進來。
薛棠一驚,呼喊聲還未發出,就被黑衣人捂住了嘴,“嫂嫂別怕。”
薛棠怔了下,黑衣人微微松開手,薛棠脫口而出:“驪珠?”
沉驪珠驚喜于兩人素未謀面,薛棠竟認出了她,可眼下她正逃命,情況危急,不容多言,倉促地將背上的包袱塞到薛棠懷里,“我活不成了,替我交給二哥。”
薛棠還沒反應過來,嘈雜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府邸門戶洞開,持著火把的將士們魚貫而入,來勢洶洶。為首的是一個身披鎧甲的年輕男人,威武挺拔,莊嚴冷峻。
“搜仔細點!緝拿逃犯者,重重有賞!”他高聲道。
沉宗知聽到動靜,警覺持劍而出,“你們要做什么?”
“卑職金吾衛上將軍裴衡光,奉命逮捕朝廷要犯。”他不卑不亢道。
沉宗知驚疑之際,一道篤定的聲音響起。
“這里沒有朝廷要犯,裴將軍請回吧。”
薛棠從火光中走來,高視闊步,泰然自若,一眾衛兵齊齊讓路跪拜,沉宗知執劍護在她身旁。
裴衡光低首作揖,心里生出幾分忌憚,但職責在身,還是鎮定地反駁道:“卑職親眼看到犯人往公主府的方向逃竄。”說著,他抬頭看向沉宗知,目光充滿敵意,“逃犯是駙馬的妹妹沉驪珠,駙馬真的沒看到嗎?”
沉宗知陡然一震,“珠兒怎么了?”
“她女扮男裝混入軍營,圖謀不軌。”裴衡光斬釘截鐵道。
沉宗知不可置信地揮袖斥道:“不可能!這是污蔑!”
“是不是污蔑,待卑職將她緝拿歸案,一切自會水落石出。”
裴衡光抬手一揚,眾衛兵四散涌入府內。
“站住!”薛棠厲聲喝止,昂然攔在裴衡光身前,“你夜闖公主府搜人可有詔令?”
裴衡光心里一虛,立即辯解:“情況緊急……”
“裴將軍當公主府是普通私宅嗎?”薛棠不容置辯地打斷他的話,“未得詔令帶兵擅闖公主府,你好大的膽子!”
在她的威懾下,裴衡光騰地端肅跪地,“請公主見諒,卑職也是為了保護公主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