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眨巴兩只紅眼睛，它低頭認真地想了想，然后慢吞吞朝她伸出的手上挪了挪身體。

今天的酒館格外熱鬧。娜娜換圍裙的時候，后廚的廚師艾倫就招呼她，說今天的蜂蜜朗姆酒太火爆了，需要去地窖重新搬一桶上來，娜娜應(yīng)了一聲，一邊將頭發(fā)束成一條馬尾一邊跟著廚師去地窖，她的漂浮咒在搬運重物上非常有用，對于這一點，晚班需要處理廚余垃圾的廚師們贊不絕口。

“今天是怎么了？”娜娜指揮裝滿蜂蜜朗姆酒的木桶慢慢浮起，隨口問道，“我看那里有很多……”

“雇傭兵，對，沒錯。”廚師艾倫接了話，盡量護著木桶的邊緣不被磕碰到，“聽說是來慶功的——慶祝他們殺死了惡龍。”

娜娜的心臟漏了一拍，酒桶劇烈顫動了一下，很快又穩(wěn)住，她面上不動聲色眨了眨眼：“惡龍？”

“哦，小心點！”艾倫擋住差點兒碰到門框的酒桶，手掌被磕了一下，疼得齜牙咧嘴，“別大驚小怪，這和你沒關(guān)系。”

娜娜盡量用好奇的口吻說：“可我聽說，那是唯一活著的龍了，因為殺不死，所以被封印在北方邊境……”

“教會曾經(jīng)是這樣說的，可你看現(xiàn)在呢？它現(xiàn)在不就被殺死了嗎？”艾倫翻了個白眼，“那群自以為是的上層蛀蟲，他們說的話你最好一個字也別信。”

娜娜有點兒心虛地摸了摸鼻子。因為她以前的人生規(guī)劃就是成為一個上層蛀蟲——呃，好吧，現(xiàn)在也沒變。

她站在臺階上，等著艾倫鎖好地窖，隨口問道，“聽上去似乎麻煩都被解決了，那……被派去北方邊境的人也該回來了吧？”

“該回來的早就已經(jīng)回來了——”艾倫拖長了語調(diào)說著，突然小聲問，“你不會有什么認識的人還沒回來吧？”

“……”娜娜咽了口唾沫，語氣有點微妙，“不，沒有。”

那就沒關(guān)系了，艾倫緊繃的弦一下松了，說話口無遮攔起來：“就算有也回不來了，雖然我不喜歡教會，但那條龍也確實可惡，據(jù)說它能在一瞬間讓一座城市變成一片火海。”

酒桶再次狠狠晃動了一下。艾倫的腦袋被砸了個正著，他咒罵了一聲，高聲質(zhì)問她的名字：“娜娜！”

“對不起。”娜娜低下頭，她始終不相信萊伊會死在北方邊境，一定是有什么事耽擱了——白雪現(xiàn)在還是活蹦亂跳的，所以萊伊也一定好好的。

可為什么他不回來呢？

娜娜不能再繼續(xù)想下去了，因為酒桶又磕到艾倫大叔的腦袋了。這位暴脾氣的中年男人終于忍不住他的怒火，轉(zhuǎn)過身指著她的鼻子：

“——娜娜！如果你對我有什么不滿，你可以直接告訴我，而不是拿蜂蜜朗姆酒桶一直砸我的腦袋！”

娜娜不得不為自己的走神再次道歉：“對不起。”

整個下午她都心不在焉，貝蒂莎帶著兔子悄悄溜過來的時候，就看到她被酒館老板訓斥，娜娜低著頭小聲道歉，然后從后廚繞到小巷子里丟垃圾。

貝蒂莎很開心地和她打招呼：“娜……”

本來在腦袋上安靜趴著的兔子忽然跳下去，貝蒂莎手忙腳亂想接住，卻被它從空隙里溜走，一個兔子尾巴都抓不到，一眨眼就不見了蹤影。

貝蒂莎背后的冷汗都下來了。

弄丟了兔子，她都不敢去見娜娜，汗流浹背地在酒館附近拼命找兔子，甚至用上了尋物術(shù)，可能是她太急了，尋物術(shù)有點錯誤，本該指向兔子的樹枝直直倒在了一個人的腳后跟上。

“對不起對不起。”貝蒂莎一個勁兒地彎腰道歉，“我找錯了方向，對不起。”

她正要走，誰知那個人轉(zhuǎn)過身，漫不經(jīng)心地說：

“抬起頭來。”

貝蒂莎只覺得此刻她渾身被雷電擊中，不敢置信地抬起了頭——不是因為別的，就因為這聲音實在太過耳熟——

看清了那人的臉的瞬間，貝蒂莎立刻低下頭，一道冷汗順著她的側(cè)臉流下來了，她的嘴唇囁嚅著，聲音很輕卻又恭敬地說：“……主人。”

“好了。”那個金發(fā)的少年揮了揮蒼白而修長的手，“白雪在我這里，你可以回去了。”

“……好的，主人。”貝蒂莎喘了一大口氣，連忙頭也不回離開。她也不確定是不是真的該回去，糾結(jié)了好一會兒，還是在酒館旁邊的一家面包店門口坐下，等娜娜的打工時間結(jié)束。

娜娜處理好垃圾，嘆著氣從巷子里出來的時候，恍惚間好像看到了陽光下站著一個眼熟的身影。她有點疑惑，是不是因為自己今天想他的次數(shù)過多，眼前都出現(xiàn)幻視了。

娜娜拍拍臉，提醒自己清醒一點，準備回去繼續(xù)工作。

沒想到那個幻視的身影真的開口了，他哼了一聲，聽起來隨口說了一句：“你看起來好像中了遺忘咒似的，還是說，我找錯人了？”

“什么——”娜娜愣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你不是假的？”在他的臉色變得不好看之前，娜娜收回自己說漏嘴的話，“哦，不是，我的意思是——真的是你？萊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