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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下學期開學,央玨見到了林輕,她被老師領著來到講臺做了介紹,在講臺上寫了自己的名字,央玨才知道她叫林輕。
輕,是重若泰山,輕如鴻毛的輕。
很適合她。
央玨第一次對一個人產生了無限的好奇,但單人單桌的制度讓她們并不方便溝通。
央玨去找了老師打聽林輕的情況,老師信任央玨的為人,告訴她林輕是因為校園霸凌以及和鄰居的某些不愉快所以轉學來了。
以前成績很好,后來因為霸凌休學了。
再然后學習就有點跟不上,所以為了補上成績和遠離霸凌的環境,林輕就轉學到了這里。
聽到這兒央玨不著痕跡地摩挲了下手指,想不到是誰會去霸凌這樣一個人。
也對,霸凌沒有理由。文藝作品需要邏輯,但是現實不需要。就是想,所以去做了,善惡都無來源,也無界限。
人很復雜,林輕是復雜的人中復雜得很特別的那個。
央玨很難不去注意她。
下意識地就會被吸引,想追隨光線去注意那個人在陽光下白得透明的臉龐,似乎下一秒就要羽化成仙、乘風而去。
她太蒼白也太瘦削了,瘦得能看到手臂的骨頭。衣著優雅,但是那種精神精力的匱乏并沒有因為物質的優渥得到了滋養。
也只有在陽光下她才像個人樣,有了點溫暖的感覺,不像是太平間里剛剛死去的尸體標本。
央玨很多次想要觸摸林輕,想體驗她的體溫是否溫暖,手掌又是否溫柔。
愛是想要觸摸又收回的手。自習課上,央玨透過窗戶玻璃觀察林輕模糊影子的時候,想到了這句話。
她們并不熟悉,除了冬天的驚鴻一面,并沒有什么相處的機會。
出于想要待在不近不遠的舒適區也好,出于膽怯靠近也罷,總之央玨就這樣默默觀察著林輕。
有時候林輕也會發現央玨窺探的余光,可是她不在意,就只是沖央玨溫和地嬉笑,然后繼續去做自己手頭的事情。
她還是和以前一樣,和那個央玨沒有探索過只從別人口中聽聞的林輕一樣,獨來獨往,微笑著低頭穿梭走廊,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發呆。
但是央玨也知道了很多,比如林輕喜歡看著夕陽發呆,喜歡觀察看起來開心又爽朗的青年,喜歡別人身上和她絕緣的開朗。
喜歡看一本叫做《房思琪的初戀樂園》的書,看了很多遍,看書的神情帶有一種央玨不解的哀愁。早餐喜歡吃鮮花餅,最喜歡玫瑰味、紫薯味、茉莉味。
喜歡看各種各樣的數學題,對解謎游戲和數學計算情有獨鐘,理科很好但是文科總有一種奇怪的難以下筆的病癥。
她的數學常常滿分,是和晏若為比肩的天才,文科語文則常年空著作文不寫,正如她表面上表現出來的那樣不善言辭。
英語卷上也有大片的空白,可是央玨明明見過她一口流利的英文和滿分的隨堂英文試卷。
這是一個身上到處都是謎團的女孩,央玨癡迷于去解開。
她沒有和任何人說起林輕的事情,因為不知道從何談起。
如果說林輕本身是謎題,是最復雜的數學和其他學科相結合的綜合性謎題,那么試圖窺探真相的央玨陷入的就是謎中謎。
央玨知道這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因為當好奇心驅使她打破旁觀的屏障去和屏障內的人物對話時,那她就已經是其中的一員了。
央玨已經沒有辦法當一個完全的旁觀者了。
她決定入題,去自發探索想要的一切。
機會留給有準備的人,恰好央玨善于等待。于是第一條線索就會在某個偶然的時機悄然而至,為央玨打開通往林輕內心的大門。
央玨一直充當鎖門和開門的角色,因為要經常等晏若為下晚自習,所以習慣在學校里完成所有作業,直到晏若為好。
很巧,林輕也不是一個喜歡回家的人,往常只有央玨一個人孤身導致沉寂的教室有了特別的氣息,類似于二人世界的神秘時間是央玨一天中最期待的時刻。
她有些不為人知的慶幸和欣喜,這給了央玨更多觀察林輕的機會。
慶幸自己不回家,林輕不回家。欣喜這安靜的夜晚由她們兩個人共享。
心懷不軌的人偷渡到意料之外的寶物,竊喜深藏于心。
央玨似乎理解晏若為暗戀的感覺了。
她們會在教室待到很晚,從某種意義上而言也是彼此陪伴了吧。
直到那一天,央玨等到了觸碰的鑰匙。
當央玨路過林輕去教室后面扔垃圾的時候,林輕的桌兜里發出了并不明顯的聲響,有什么東西掉在了地上。
央玨習慣性地低頭去撿,比林輕的手快了一步。
是一個藥盒,掉在地上的時候看不清上面寫什么,撿起來之后央玨無意瞥了一眼。
【米氮平】。
重度抑郁治療藥物。
央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