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方仁棻有好幾間大房,只請鐘點工,只有幾個手下跟著,顯得屋內很空蕩。
他穿著家居服,衣衫潔白得醒目,西褲熨得一絲不茍,身形挺拔整潔。因為有一點英俄混血,鼻梁高,眼睛俊美,容貌十分堂正。但映到馮如海的眼里,終免不了一種極致的乏味感。
也許她更喜歡伊和淳那種溫和的漂亮,那是一種相貌偏愛。
今天方仁棻做飯,開了瓶甜紅酒,馮如海左顧右盼,坐不住,“今天什么日子,就請我一個?”
方仁棻低著頭給鱷梨去皮,“他們都有事,不想來。”
“噢。”馮如海夾起快她喜歡的紅燒排骨,“方老板做飯還是這么好吃。”
于是他不緊不慢抬起頭,“年紀大了,總是比年輕人多點手藝。”
“噢。”馮如海開始夾石斑魚肉,“泰國那批大貨幾時確定時間呢?”
方仁棻還是不溫不火,“大概下個星期。吃飯不要談這些事,對胃不好。”
馮如海想起幾年前龍頭聚會,他吃完飯在擦嘴,外面開始動刀,刀插入肉身的聲音,啵、啵、嚓、嚓,切豬肉一般,肥的瘦的,因為沒有砧板擺肉,于是小嘍啰的血只能從房間流到外面的紅毯,濕濕重重。她嘴角微微抽動,眼觀鼻,鼻觀心,繼續吃飯。
吃完飯,例行到街上看店,馮如海順手拿滿兩個口袋面包,她腳步快,走在前面,一路都沒見到有狗撲上來,問店里老板“之前的狗呢?”
男老板在街上做了叁四年,知道馮如海習慣喂狗狗貓貓,他裝作忙著整理雜貨,不好意思說,“最近管市容,被動物署帶走了。”
馮如海頭點了點,表示知道。
等走出街,方仁棻問,“怎么不說話,心情不好?你喜歡狗的話?到國外可以養幾只。”
馮如海這時候已經走在他后面,很有尊卑的樣子,“狗仔太難伺候。方老板喜歡可以養。”
今晚太特別了,方仁棻沒有帶一個人出來跟著,兩個中老年人,碰到麻煩怎么辦呢。
不過最大的麻煩,當然是方仁棻,因為沒有人,他很自然遞出手,要讓人牽的樣子,因為是混血兒,手骨很白,掌根寬長,干干凈凈地,卻不知道多少人命在上面流過。
馮如海很敏感的,以前走火拼時候也抓過手,但沒有過在這樣大的月亮下面,兩個人吃飯,慢悠悠散步,太奇怪。
方仁棻依然十分自然,收回手,仿佛是很自然地甩臂,腳步前邁,“在李姐那里定了批鉆石,順便去看看。”
原材料本就貴重,經過打拋更加流光溢彩,大、閃、十分耀眼,柜姐站在很遠的一邊,讓大主顧慢慢聊天。
“你是不是因為離婚才干我們這行的?”明明在專心致志地瞧鉆戒,方仁棻突然插出一句話,真是十分煩人。
馮如海念老詞,“鄉下結的婚,性格不合,離了,干這行是因為我適合。”
“是的,你很適合。”方仁棻見過她砍人,手不抖,眼不眨,學槍也很快,做什么都快,就是有時笨腦筋,不會來事。
方仁棻隨手捏起一枚玫瑰藍鉆,默不出聲,在手上比對尺寸。
幾分鐘后,他說,“不是多值錢的石頭,但是師傅手藝好,光色都透出來,身價就上去了。”
“是的,很好看。”馮如海這個窮公戶長大的人,不懂這些珠光寶氣的原理,也知道面前擺出來的石頭都身價不菲。
方仁棻下令,“你戴上給我看看吧。”
馮如海馬上擺手,“送人的話,我不適合戴。”
他聲音很柔和,“送給你的,這么多年了,沒見你戴過這些。”
當然沒帶過,有哪個走私的戴寶石招搖顯眼的嗎?
“看起來好奇怪,方老板,你是不是想追我?”馮如海的手指被壓著很不舒服,盡管那兩克的負重物是被精心雕割價值百萬的成品,已經十分輕減分量。
“如果是,你接受嗎?”方仁棻表示是十分風輕云淡地問。
他沒有談過戀愛,家道中落后直接入黑道,摸到走毒這條路就如魚得水上手,從沒有想過結婚這種事。
如果不是馮如海。
如果不是馮如海,他不會高幾百萬買回塊宣稱保佑愛情的石頭,不會找脾氣壞的師傅把它打磨得最好,不會像十幾歲男生愣頭一樣手指掐出青,心還在跳。
馮如海沒有馬上吭聲,瞄到老板假裝冷靜但已經薄紅一半的臉,等了幾十秒,終于高抬貴口,“會…呀。”
如果方仁棻有經驗,就明白這不是從心里出來的話。但是他一點都沒有,所以腦里只能不斷回旋著她是不是騙我和結婚的打算,胸腔里面鼓鼓得透不過氣。
高大的黑道上級眼睛亮得嚇人,盯著下屬,“我是認真的。”
“我們認識這么多年,你還懷疑我?”馮如海也瞪著眼睛望他,“我還怕你騙我呢。”
過了二十幾歲居然要被上下級愛情纏。
方仁棻嘴角彎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