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里爾城,你見過我。”迦摩羅手掌捧著她的臉,輕輕道。
“五年前,邊境十七要塞。”
他說:“你怎么能忘記我呢?”
……
艷陽高照,環狀的高聳建筑透露著象牙白的滄冷與恢弘,幾十根高大的巨形羅馬柱撐起了這座斗獸場。
科恩坐在觀眾席里,看上去有些坐立不安。
她來之前沒想到少將口中的放松是來看活人斗獸表演,西索公爵顯然有先見之明,提前推脫說自己需要休息,于是科恩和阿卡加納只好跟著少將一塊來“放松”。
血戮騎士團與帝國軍同為皇帝手下的武裝力量,兩者雖然名義上相互獨立,是兩個部門,而實戰時卻相互滲透融合的,有些地方兩者則完全不分家,俗話說官大一級壓死人,西索有爵位可以隨心所欲,但他們兩個卻不好拂了將級軍官面子。
何況科恩來之前還是對怎么放松挺感興趣的————這點興趣在看到斗獸場中央滿地斷肢殘臂、干涸的血液之后,就徹底湮滅了。
一旁帶他們來的帝國軍少將倒是看得很開心,他隨著觀眾所有狂熱的人一樣高呼喝彩,黝黑的臉龐上露出興奮的紅暈。
“科恩,你不舒服嗎?”一旁的半精靈青年轉過頭來,他身量很高,即便是坐著也能看出極為優越的身材比例,他披著綢緞般的墨色長發,深綠的眼眸正中豎著細長的瞳仁,一雙丹鳳眼下有一顆瀲紅的淚痣。
他和科恩長得很像,只是眉眼間更銳利鋒芒畢露一些,科恩氣質像是溫和的月光,他則更像到處散播的耀日。
里爾城建造在一片黃沙大漠正中,烈陽直射,這里一年有一半多的日子都維持人體溫度以上的高溫,干燥酷熱,她感覺整個人都懨懨的,最討厭的是,這里到處蛇蝎橫行。
同那些亂七八糟的源種自耳廓狐角蝮蛇沙蚺蜥蜴的獸人打游擊戰就已經夠糟心了,晚上在營帳里還得防備隨時會鉆進來的蛇蝎。
科恩嘆了口氣,聲音悶悶,“我沒事,只是不太喜歡這種活動。”
阿卡加納不信她,伸手去摸她側頸的溫度。
他指尖帶著點涼意,手肘和衣料輕柔地靠住她頸窩,阿卡加納身上有種天生的好聞香氣,介于花香的馥郁和松柏的凜冽之間,很淡,貼著聞時氣味才能鉆進鼻子里一點,靠近他時科恩就感覺很安心。
阿卡加納身上的氣味直往她鼻腔里涌,科恩覺得有些癢,她按住肩上那只手,扯到手心里攏住。
“我真的沒事。”科恩按著阿卡加納的手放在膝上,按住指節輕輕扣住,阿卡加納年紀比她大,雄性墮種精靈發育得更快,他的手比她大上一圈,骨節分明,青筋明顯,帶著常年握兵器的繭。
年輕墮精靈個子才剛剛開始抽條,柔軟的臉上還有一點未褪去的稚嫩的嬰兒肥,阿卡加納的余光里,她小鳥一樣的臉龐生氣勃勃,挺翹的鼻尖泌出幾滴汗珠。
阿卡加納寵溺著,任由她像玩玩具一樣把自己捏來捏去。
妹妹的手柔軟又有力,溫度比他高一些。
此刻斗獸場正中央的血腥搏斗已經接近尾聲,那頭渾身邪惡氣息的三頭蝠翼蛇尾獅一動不動地倒在血泊中央,周圍尸體倒得七七八八,場中唯二還站立著的是兩個看起來只有十歲出頭的孩子。
“結束了,我們回去吧。”阿卡加納輕輕回握住她胡亂擺弄的手指,年輕的小鳥似的孩子總是精力過分旺盛,“要是你不喜歡,以后我們就都不來了。”
看太血腥的東西對身體不是很好。
科恩含糊應了一聲,看上去有點心不在焉。
周遭的觀眾席也開始三三倆倆地離場。
倏忽,變故陡生,一聲震耳欲聾的獅吼響徹整片斗獸場,只見最底下那種三頭蝠翼蛇尾獅又重新站了起來,目光陰狠地一頭沖向那唯二站著的兩個小孩。
在場所有人都沒來得及反應,即便反應過來,也不會想著費心思去拯救兩個斗獸奴隸的性命。
“科恩!”阿卡加納憤怒又擔憂的聲音從她身后沖過來。
真是一刻也安分不得!
身體比大腦行動得更快,等思緒慢一步跟上身軀的時候,科恩已經臨空踩著前排的廊柱一躍而下了。
她動作迅疾到不可思議,快得在場所有人只能捕捉到她殘影,只是腳尖輕點兩三下,矯健優美的身影就已經閃到了三頭獅前方。
熱氣騰騰腥臭的獅嘴近在咫尺,科恩顧不上多想,從身后抽出長鐮反手就是一刀。
“噗嗤————”一聲,伴隨著響亮的皮肉撕扯聲,宏健如同大象一樣的獸軀轟然倒下。
在場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誰都不敢相信,這么纖瘦的身軀里居然包含了如此磅礴的力量。
正午大漠的烈日是如此得灼熱,熱淋淋的魔獸血噴濺到她胸前,還沒來得及思慮太多,手中慣用的閃著寒芒的長鐮已經削下了三個獅首。
“……”科恩心里輕輕地嘆了口氣,今天又造殺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