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吉遲疑地打開家門,這么晚的天氣,誰會突然敲起他家的門?
他驚疑地提起煤油燈,偷偷在身后藏了一把菜刀,慢慢踱步向門口。
門外不是他提心吊膽的帝國鎮壓叛亂的軍隊,而是一個濕漉漉的,渾身血腥氣的年輕女人,她身披一件裸露著慘白肌膚的單薄亞麻裙,發稍還在往下滴水,身上的寒氣比屋外肆虐風雪更盛大。
她看起來形容狼狽,身上遍布傷口,黑暗當中,唯有一雙翠眼堅毅亮得驚人。
察覺他的警惕,女人率先以示友好,她緩慢地往屋內湊,從腰際和大腿上把綁著的什么東西一一解下來,“別怕,我不會傷害你。”她出聲安慰,聲線沙啞得疲憊,“我們先進屋說。”
在她還算柔和的嗓音當中,法吉輕巧又快速地把門關上,他提起燈,不動聲色地與女人保持一個兩三步的安全距離,方便隨時逃跑,也方便按響身后起義軍們用于警戒的哨兵鈴。
煤油燈昏昏暗暗的燈光當中,法吉這才看清楚女人的臉,她有一張璀麗的漂亮到充斥非人異族感的面孔,緊繃的疲倦和傷痛也抹消不掉這種藝術品般的美麗。
她不是人類,法吉下意識斷定,或者說,她決計不是純人類。
“群星不照耀的地方是哪里?”法吉手指緊握住煤油燈柄,他眼睛死死盯住面前女人的每一個動作,身軀緊張地繃起。
“第三顆太陽的背面。”科恩回答道。
對成功暗號,法吉如釋重負,他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打濕,“抱歉,大人,我有些緊張過度了。”
“沒事,警惕點總沒錯。”科恩理解道,“你是第一次干這個,感到生疏也正常。”
上一個哨兵聯絡點的老手死于帝國軍的火刑,面前這個看起來頂多只有十三四歲的小家伙,顯然是人手不足情況下被趕鴨子上架的,他一副沒有經受過系統訓練的青澀模樣,說不定半個月前還在家中把大人打掃谷倉喂養照顧牲畜。
“他們人在哪里?”科恩撿起方才仍在地上的武器,一件一件重新栓好。
“在地下。”法吉邊說邊把壁爐旁的暗門打開,他給科恩遞了一樣東西。
“這是送給您的,大人。”
“可以擦擦您頭發上的水。”他小聲地補充。
科恩低頭打量一眼自己濕漉的發尾,順勢接過,她有些意外,這是一條柔軟的,清潔得很干凈的純棉毛巾,棉花在平民當中算是珍貴的布料,尤其是在這樣作物匱乏的北方,一年有近一半的時間土地都被厚冰封住,難以耕作。
這無疑是份有些奢侈的小禮物。
“謝謝你。”科恩道謝,她在湍急的護城河里泡了一夜,聲音沙啞,鼻音嚴重。
“不客氣,大人。”法吉飛快地說,他垂著眼,態度恭敬,但不知為什么有點不敢看她,“快下去吧,大人們等著。”
此地地處偏僻,只是帝國北部眾多要塞當中不起眼的一座,距離阿拉宓至少有兩天的路程。科恩躲避過帝國軍追蹤,從護城河里爬出來后,偷偷使用了幾個連續的一次性小型傳送陣法才在盡可能的最短時間內抵達了這里。
這里是座兩百年前當地貴族秘密建造的地下城邦,貴族落敗后,地下古堡荒廢,無人問津,起義軍們暗中接管了這里,改造作聯絡傳輸用的中轉站。
年代久遠的哥特風格長廊透露著古樸的氣息,頭頂巨大的金屬燭臺火光明明暗暗,光潔的大理石地板彌漫著苔蘚的濕味,有一種黏膩又陰冷的感覺。
或許這座古堡前任主人的幽靈還在此處反復地徘徊,科恩不適時宜地想到。
這并非是無稽之談,穿越來的這個世界光怪陸離,充斥滿了異種,獸人,龍族,人魚的奇詭傳說,魔法和煉金術遍地都是,人死后化作鬼魂也并不奇怪。
之前箭頭上的神經毒素被她用符陣強行壓住,但是毒性實在是太強烈,隔了半天又卷土重來。
她感到眼前所有事物都有了重影,觸覺和嗅覺以及各種感官都變得古怪起來。
“你還要磨蹭到什么時候?”一道輕慢的不耐煩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
距離她三四米高的玻璃彩窗開了一道口,露出一只修長的手。
科恩抬眼,不出所料地看到了有重影的察涅拉。
要說起義軍核心里誰最厭惡她,那察涅拉肯定是當之無愧的第一。
淡金色的柔順得仿佛獨角獸鬃毛的長發順著附身的動作傾瀉到胸口,形狀漂亮俊逸的眼眸因為天生的下三白顯出銳利,他有著尖尖的耳朵和明顯的犬齒,毫無疑問,這是一位傳統純正的光精靈。
毒素的幻覺侵蝕當中,她眼前的察涅拉滿身柔和的光輝,像是宗教壁畫里走出來的高貴神明。
“我們在阿拉宓的據點暴露了。”科恩言簡意賅。
“嗯。”察涅拉面色毫不意外。
“說點我不知道的。”
“……”又是這種欠揍的語調。
科恩暗自深深吸了口氣,感覺被氣得毒素又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