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號轉變打斷膠著的目光,姜炎溪轉回頭,重新踩下油門,同時轉開音響,流瀉出的樂音不是奇蹟的,而是同世代另一個男團歌曲的純配樂版本。去掉人聲後,襯底的旋律優美里透著悠遠的悲傷,彷佛沒有明日的悲涼感在漆黑的車內繚繞不散。
姜炎溪沒再追問相親的事情,聲音淡淡的,幾乎要隱入樂曲中,「我明天就要回韓國了,如果有什麼話想當面說,現在就讓我知道。」
畢竟過了這晚,下一次見面是什麼時候,誰也說不準。他們只有這麼少的時間,少到用來吵架都是奢侈,每一分每一秒都得捧在手心珍惜。
孟冰雨看著膝上緊握的雙手,指尖微微顫抖,「我不是自愿去相親的。」
她把和媽媽重新連絡上後,從期待到失望的過程一一說出,連帶解釋為什麼她上一周開始如此頹唐,把自己封閉進無人能進的深淵,獨自t1an舐傷口。
從頭到尾姜炎溪神情都沒有什麼變化,只有在聽到柯慕謙的名字時,眼角微微一跳。
「我不想把這些負面想法都倒給你,我知道你很忙碌,沒有義務承接這些情緒。」孟冰雨在心里演練幾次後,鼓足勇氣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我的消失會對你造成影響。」
姜炎溪沒有回答這句話,忽然側頭看一眼窗外,「你看,你最ai的摩天輪。」
孟冰雨跟著轉頭,漆黑夜se里,五彩的燈泡鑲在摩天輪的一節節支架上,在一片黑暗里孤零零發著光。
她想起來了,很久以前他們一起通勤時,她和姜炎溪提過……沒想到他還記得。
姜炎溪指尖輕敲方向盤,「就和你想跟我分享一樣,我也會有想與你分享的事情,我不介意當垃圾筒,人與人之間本來就是互相抱怨、互相支撐著走過來的。我寧可你現在跟我抱怨,也不要等你受不了做出什麼無可挽回的事情時才聽到消息。」
樂曲凄愴的旋律像在訴說生離si別的故事,孟冰雨低垂著眼,屈指敲一敲車內置物架上懸掛的木制吊飾。
「這是什麼意思?」
「讓你別烏鴉嘴的意思。以前我們高中很流行,聽到不吉利的事情要敲三下木頭。」
「哪來的迷信。」他輕哂,復又正se,「所以,你不要再擅自把我推走了。」
孟冰雨本來要答應的話在唇間轉了一轉,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這些日子她會拚命努力賺錢存錢,就是為了早日集齊一百萬還給孫霏霏,只要錢還清,至少她面對姜炎溪時的罪惡感也就不會這麼重了。
不過她對姜炎溪會不會原諒她一點把握都沒有,即使她還清了,也無法抹滅曾經因為一百萬元舍棄他的事。
見她又不說話,姜炎溪睨她一眼,「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當時跑走的理由,被我說中了嗎?」
孟冰雨知道姜炎溪指的是「她喜歡他」這件事。
她喜歡姜炎溪嗎?她不知道。
壓抑慣了的人,即使面對感情的習題也是百般衡量利弊,何況她從未有任何近似的情感經驗可以套入。
活了二十多年,孟冰雨曾經t會過的、最溫柔繾綣的情感,都只來自於姜炎溪。
車內安靜得只剩音樂聲。
兩人齊齊陷入沉默,直到車子開到靠近孟冰雨租屋處的巷口,姜炎溪才關掉音響,沉重的呼x1聲在寂靜里格外分明。
過了很久,孟冰雨的聲音終於輕輕響起,一點一點把心底糾纏逃避的心思鋪開,「我確實像你說的一樣是膽小鬼。姜炎溪,從你去韓國……不,從你去藝校開始,我就覺得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我沒辦法跨過去那道墻,就連現在和你坐在同一輛車里,我都會忍不住想,如果你的粉絲知道了的話會怎麼想,而我又憑什麼可以和你這麼靠近。」
漸漸長大ren後,孟冰雨已經很少有這種契機說出心底這些一點也不酷、一點也不成熟的話。很丟臉,也很ch11u0,如果不是正好處在黑暗的空間里,她看不太清姜炎溪的表情,她一定不敢說出來。
姜炎溪轉過頭,在b仄的空間中香水的味道加倍濃厚,他的眼睛似暗夜里的熠熠星光,「我也一樣。」
聞言,孟冰雨一愣。
「今天這樣偷偷00見面會讓你覺得緊張嗎?這是我每天的日常,隨時隨地都要思考,現在的我被看到的話,會不會有什麼不好的新聞出來。我也覺得我們不在同個世界,我無法跟你聊上班族的話題,也永遠沒辦法跟你光明正大在外面說話。除非我引退,不然這道墻我也一樣跨不過去。」姜炎溪一頓,慢慢說完最後一句話,「但我還是想要理解你的世界是什麼樣子。」
孟冰雨眼眶驀然一熱。
「即使不跨過去也無妨,如果知道從你的世界看出去是什麼樣貌,至少我們就不會漸行漸遠。我不會b你變成不是你的樣子,如果你覺得這樣的互動步調更舒適,那我們就用這種方式相處下去。」
孟冰雨再次慶幸現在太暗,姜炎溪看不清她眼里的水光,她喃喃覆誦,心底的暖意逐漸擴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