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鶴明
(1)
“你說你想求娶長公主?”
謝府書房中,左相謝淵與他的愛徒相對而坐,沉聲問道:
“鳳梧,這就是你死活要退婚的原因嗎?”
褚玉臉色微紅,頷首算是默認,又說:“老師,鳳梧雙親早逝,家中實在沒有身份合適的長輩能向皇后娘娘提出此事……可否麻煩師母幫忙……”
謝淵搖頭嘆道:“鳳梧啊鳳梧,你學問做得確實好,可在這人情世故上還差點兒。你剛拒了你師母嫡親女兒的婚事,轉(zhuǎn)頭又想讓你師母幫你去提親?”
褚玉反應過來,頗為尷尬地抬手作揖:“……確實是學生欠考慮了。”
“不過,這倒確實是搭上皇后母族秦氏的一條好路子。”謝淵曲起食指,在茶幾上有一下沒一下地磕著,“你若娶了長公主,就算是站了三皇子那隊了,你可想清楚了?”
“與秦家或者三皇子無關,學生只是想娶她罷了。”褚玉說。
謝淵手指一頓,若有所思地看向自己一臉認真的學生,嘆了口氣:
“唉,難得你這孩子一片癡情。為師會找機會親自和皇上提出此事的,你就等消息吧。”
(2)
盛夏天氣極善變,山雨欲來風滿樓。陸景瓏正在避暑行宮的湯泉泡澡,周遭樹影茂密,郁郁蔥蔥。
在李沐麟的悉心照料下,她的傷好得很快。血痂脫落后,新生的肌膚依舊潔白嬌嫩,半點疤痕也不曾留下。
一聲聲清脆婉轉(zhuǎn)的鳥雀啼鳴突然自叢林深處響起,陸景瓏原本松弛的身體驟然一緊,脊背挺直,側耳凝聽,秀眉漸漸蹙起。
林間聲響落下后,她用手指作哨,同樣發(fā)出鳥鳴聲作為回應,聲音與一般鳥兒別無二致,幾乎可以以假亂真。
這是她與秦家暗衛(wèi)特有的溝通方式。密探剛從皇宮傳來消息:左相謝淵向皇上求了兩樁婚事,一樁是他的愛徒與長公主陸景瓏的,另一樁是他的愛女與二皇子陸雁云的。
真是個老狐貍,陸景瓏咬著牙想,騎墻也騎得這么不偏不倚。有這兩樁婚事,日后不論是陸雁云或是陸雁黎即位,他都能撈著好兒。
鳥鳴聲再度響起,陸景瓏聽過,臉上突然浮現(xiàn)出玩味的神色。
好巧不巧,右相夫人日前入宮,也向皇后娘娘求了親——為自家嫡長子季玄,求娶長公主。
豆大的雨點終于落下,有人從她背后走來,將紙傘撐在她頭頂。
“殿下,下雨了,該進屋了。”
陸景瓏站起身,隨手撈起一旁山石上放著的紗衣,邊走邊披。李沐麟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后,沒有讓一滴雨落到她身上。
進了屋,侍女捧著浴巾上前想為陸景瓏擦拭身體,被她抬手揮退。
“鶴明,你來。”
李沐麟看到她已經(jīng)將唯一蔽體的松散紗衣丟到一邊,像只因為被弄濕了皮毛而討厭穿衣服的小貓一樣,只能接過宮女手中盛著衣物和浴巾的木托,向她走近。
她的身體也是他看過很多遍的,不論是換藥或是沐浴,她從不避諱他。李沐麟用柔軟潔白的綢布裹住她玲瓏有致的軀體輕輕擦拭,新生的肌膚太過嬌嫩,盡管他已經(jīng)盡可能地放輕動作了,卻還是在她身上留下了紅痕。
擦干水珠后再為她穿上一件件綾羅綢緞織就的華服,李沐麟手指靈巧,知悉她宮衣上每一個復雜暗扣該如何解開系上……實在是伺候她太久了,他或許比她自己要更熟知她的一切。
他跪在她身前為她系上腰封時,陸景瓏突然開口道:“鶴明,方才羽衛(wèi)來信,說褚玉和季玄都已差人向我父皇母后提親,你說本宮該選誰?”
李沐麟的手指停了一瞬間,繼而回答:“此事殿下心中應當已有定奪,微臣不敢妄自揣測。”
陸景瓏垂眼看他烏黑濃密如鴉羽般的長睫輕輕顫抖,又淡淡地說:“羽衛(wèi)還報來一事,說你也要成親了,是嗎?”
李沐麟終于為她掛好最后一枚玉佩,起身退后了一步,恭敬道:“是。”
“定了哪家的姑娘?”
“人是家母選定的,微臣并未見過。”
“婚期定在什么時候?”
“下月。”
“為何不告訴本宮?”
“這種小事,說了恐擾殿下清凈。”
“呵……”陸景瓏走近他,勾唇淺笑,“這怎么會是小事?你要成親,不該先問過本宮嗎?”
李沐麟敏銳地從她的笑語中察覺出了一絲不悅,再度跪下身,低聲道:“殿下,臣已滿弱冠之年,家中老母病弱,日夜盼望含飴弄孫,還請殿下恩準。”
這個理由的確無可指摘,陸景瓏伸手捏住他下頜抬起,漫不經(jīng)心地說:“嗯,你說的,本宮都知道,不過……”
她俯下身,用力咬上他的唇,尖銳的犬齒咬破唇瓣,猩咸的味道彌漫開來。
“本宮不、準。”
“殿下……”李沐麟似乎是想伸手推拒,又不敢真的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