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燦爛陽光灑滿大地,預示今日的晴朗天氣。紗簾被掃向窗戶兩端,一只手從被子里十分艱難地探出,在柜子上摸索兩下,關掉了不停震顫的電子鬧鐘。
“該起床了,冕下。”
一道毫無聲調起伏的嗓音。
夢境被層層揭去,顯露出不得不面對的現實真容。伏微睡眼惺忪,疲憊感仍未散去,少女裹著被子盤坐在床上,隨后,一條絞干水分的溫熱毛巾覆在了面龐上。
她立刻清醒了,下意識地躲避開來。
“蘭瑟——”伏微訝然看向面前的內侍官,“你回來了。”
蘭瑟頷首,低聲應答。
他看起來像是一位尋常哨兵。
略微蜷曲的烏黑短發,身姿高挑挺拔,面容陰郁英俊,在那柔和的面部輪廓之中,縈繞一種猩紅玉髓般的冷淡柔美。
然而,當蘭瑟向著伏微伸出手時,方能讓人察覺到他身上超乎常人的地方。
這是一位移植了機械肢體的機械哨兵。
雪白手套與機械手掌之間,剖分出明顯的割裂痕跡。伏微牽住他的手,從床上將自己拔出來,困頓蹣跚地走向浴室,隱約夾雜著因干渴而嘶啞黏連的低沉咕噥。
蘭瑟一直看著她進入浴室,然后快速將床鋪收拾整齊,再從衣柜中找出適宜的服飾,放在床上。
水聲漸稀,她洗漱完畢,打著哈欠走出浴室。
“早餐……”
內侍官拿著梳子過來,“已經準備好了。”
伏微隨手解開睡衣,毫不在意展示自己的軀體,將其套進繁復布料。她不善于細致地照顧自己,手指焦躁撕扯著那兩條蕾絲系帶,她試了幾次,慢慢感覺到了沮喪。
“幫我。”
少女啞聲說著。
蕾絲系帶被冰涼的金屬手指接過,伏微指尖輕顫,隨后便收回了手。內侍官俯身跪在她的身后,仔細地替她整理系帶與裙擺上的皺襞,面料柔順垂落,蜿蜒出深暗裙尾。
“過來陪我吃。”伏微拉著他過來餐桌。
這間一廳兩室的住所,是白塔分配給伏微的宿舍。
在精致華美的花園別墅和堪比皇帝居所的奢麗獨棟之間,她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向導的基礎標配。
“您今天是否有額外的安排?”
蘭瑟柔和地詢問。
作為她的個人內侍官,蘭瑟·佩雷斯將伏微的內務與外交工作一并包攬,如同皇帝周身最出色的宮廷侍臣般謹嚴周密,從未缺席過一天,完美到足以列入典范,令人無可指摘。
半個月前,伏微為蘭瑟安排了一段漫長假期,勒令他離開白塔,直到今日才重回崗位。
安排?什么安排?
伏微愣了一下,咀嚼早餐的速度也隨之變得緩慢。
她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一個名字在她心中不著痕跡地閃爍而過。
昨夜撰寫報告所帶來的厭倦感充盈著整個大腦,仿佛宿醉后的陣痛余波,在短暫刺痛后漸漸變得清晰。她記得昨天從白塔回去,花了兩個小時整理遠征哨兵的筆錄……
伏微舔了舔下唇,極力在印象中搜刮。
遠征軍……納撒尼爾……護衛隊……
她“嘶”了一聲,終于想起來了。少女放下刀叉,指尖摩挲著鉤花桌布,微微毛刺的手感清楚地傳入大腦,這是她思考中的潛意識動作,“讓護衛隊返回白塔。”
“還有,關于圣堂?”
蘭瑟將命令如實轉告護衛隊,隨后收起不斷閃動的光影面板。他看向伏微,“牧首艦隊已經進行了亞空間躍遷,神術縮短了航行時間,他們很快就會抵達。”
“這件事在旗艦啟航之時就被圣堂封鎖了,媒體沒有得到信息,只有陛下、上議院、委員會知曉。”
“準確時間——”
內侍官察覺到了她的催促。舉國宴飲近在眼前,現在是最忙碌的時刻,泰拉全境解除戰艦禁行,從各個星球遠道而來的代表旗艦正停泊在大氣層外部,已經有一部分外交使者乘坐戰機或是小型艦船登入泰拉,亟待盛宴開幕,向偉大皇帝獻上虔誠敬意。
人流量的急劇增加,難免增添許多不安分因素。
帝國軍人極力維持著巢都秩序,點綴帝皇權威的儀仗隊被削減,用以填補治安隊的空缺。
可即使如此也頗為捉襟見肘,就連一部分白塔哨兵也被抽調派去維持治安。
他略作思索,“如果旗艦脫離戰艦群率先抵達,那么只需要兩天時間。”
“兩天。”
伏微捏了捏鼻梁,無意識地低聲重復。
“替我約見謝默斯委員。”她站起身來,默默注視著窗外。
內侍官受命離去。盛大前奏已經拉開序幕,路燈被機仆妝飾上彩燈和鮮花,絢爛陽光平鋪于表層通道,陰翳擠在無人問津的角落,仿佛巨樹垂下的藤蔓蜿蜒而出。
此時,距離舉國宴飲還有七天。
在二十四個小時、在一個完整的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