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煙盒被收走了。

奚午下意識地要去拿回，手指懸在空中，被伏微輕輕拍了一下。他頓了頓，漆黑的瞳仁綻放出光亮，那雙尖銳的豎狀瞳孔收縮又抽搐，隨著呼吸，慢慢變回無害的圓潤形狀。

“未成年不可以抽煙，我沒收了哦。”

她強調(diào)說。

得之不易的仿制疏導(dǎo)劑就這樣被沒收，少年卻沒有任何表示，只是囁嚅著說好。

哨兵通常體格高大，因此在面對向?qū)r，總會有意無意地垂頭俯身。未成年的纖細高挑在奚午身上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墻壁兩側(cè)的指示燈漫出黯淡光線，映在他那柔順亂翹的發(fā)絲上。

唔，一條漂亮小蛇。

伏微心滿意足地繼續(xù)撫摸。

“我知道啦。”他小聲解釋，好像有點委屈，“我只是聞聞味道……我不抽煙的！”

德斯克重重地嗤了一聲。

伏微佯裝沒有聽見，收回撫摸奚午頭發(fā)的手，往另一邊的口袋摸去。制服寬深的口袋里裝著許多分散的顆狀物體，她隨手掏了兩下，捏住其中一顆，拿了出來。

在短暫的安靜之后，戰(zhàn)術(shù)頻道迎來第二輪交談。哨兵們低語著，爭吵或是指責，然而不約而同的，他們都將聲調(diào)壓得很低，幾乎磨成薄薄的一片紙張，以確保不會被伏微聽見。

“她……應(yīng)該是來找指揮官大人的。”德斯克推測道。

“可是指揮官現(xiàn)在還在審訊室。”

又有一道新的聲音加入。不是之前出聲的任何一個，隱忍著即將噴薄吐露的怒氣，聲音在靜默中嘶啞至極，韻調(diào)顫抖抽搐，“他們要對他使用腦機……最高風(fēng)險等級！”

“閉嘴。”

“你想讓她也聽見嗎？”

通訊頻道容納著整個臨時小隊，德斯克分辨出來，這是那只黑暗蜘蛛的聲音。他的通用語表達相當奇異，似乎是某個星球特有的語調(diào)，摻雜古怪的、濃郁的陰冷潮濕。

聽說，他的一位隊員通過了伏微冕下的單體撫慰申請。

“這是軍團內(nèi)部的事，不要牽扯到其他人。”

德斯克最后說。通訊頻道發(fā)出一陣連綿磁噪，重新變得安靜。

在這一片模糊的環(huán)境音中，奚午心煩意亂，根本無從聆聽，依舊維持著低頭的姿勢。從他的角度，能夠看見少女泛紅的鼻尖，隨著吸氣和呼氣輕微地翕動，散發(fā)出勃然生機。

拷貝到艦載系統(tǒng)的公開作戰(zhàn)錄像早就被翻了無數(shù)遍，她面容的每一處痕跡都被哨兵們爛熟于心。

稚嫩從她身上日漸褪去，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個全新的伏微。

“伏微……不，冕下……”

唇舌變得笨拙艱澀，豐富的語言詞庫被暫時關(guān)閉，編織不出一聲完整的話語。

一定被她討厭了。

激越躁動過后，激素的效用潰散而去，奚午冷靜下來，反而倍感沮喪。

“不要討厭我……”他可憐巴巴地嘀咕。

這孩子在想什么呢？她差一點笑出聲。

伏微剝開裹住硬物的包裝，在她沿著邊緣拆開的時候，一絲彩光被照明燈托上天花，在甬道壁面浮現(xiàn)出彩虹般的鋒利光彩，使得環(huán)繞在她身畔的視線紛紛被這光芒掠取。

氣味隔離紙被徹底打開，裹在其中的甜蜜香味頓時滿溢而出。

空氣交換的速度開始發(fā)生某種變化，漫進角落的氣味被迅速分割汲取，透過嗅覺細胞流入到心靈深處。

他們極力控制住吞咽本能，咬住下唇，讓唾液流過喉道的聲響更加輕微。

“這個。”

她捏著糖果，舉起手抵在奚午唇角。

“我拿這個跟你換。”伏微環(huán)視一圈，黑暗籠罩著這些哨兵高大的身形，呼吸頻率被降到最低，他們還在試圖掩藏自己。

她隨便找了個方向，向著那些陰影勾了勾手指。

“咪咪。”

伏微牽出一個略帶戲謔的微笑，以綿軟柔和的漫長氣聲，遞出頗具暗示的挑逗。這招屢試不爽，每次她這么一喊，無論多難搞的哨兵，都會紅著臉將面龐送上。

然后，她展開手掌，向著前方做出一個托舉的動作。

這是她最近從星網(wǎng)上學(xué)到的。

就在這時，濕熱感覺從指尖傳來，分岔舌尖在觸及指腹的一瞬，悄悄卷走硬糖。

少年微微紅著臉，含著那顆糖果，將它抵在口腔一側(cè)。那種熟悉而飽滿的氣味粒子，毫不吝嗇地充盈在唇舌間，順著食道緩緩下滑，如潮水填補空虛的腹部，令它感到溫暖而滿足。

是精神疏導(dǎo)片劑，柑橘味的。

伏微的味道。

寂靜被無聲打散，覆蓋甬道的氣霧翻卷涌動，脫離每個容身的罅隙，如余燼亮光般漸漸褪去。

一個哨兵從晦暗中走出，金發(fā)在濃重陰影中顯得黯淡。他抽緊下頜，緊抿著雙唇，使輪廓線條變得冷酷銳利，呈現(xiàn)出一種不近人情、冷峻嚴苛的冰冷意味。

一只雪豹甩動著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