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云雀來找他了,他頓時感覺狂跳了一個上午的心臟落回了實處,一切仿佛都已經塵埃落定了。
她的眼眶和鼻頭都是紅通通的,像一只委屈的小兔子,一看就知道是不久前剛哭過。
“你把我的聲音錄了下來。”她用的不是疑問句,是陳述句。
似乎是在決定來找他之前就已經將事情的真相全都了解清楚了。
付閔行不知道為什么,有些不敢去看她的眼睛,陸云雀的長相沒有王玥漂亮得那么有攻擊性,臉上帶著沒有張開的嬰兒肥,一團孩子氣,光看長相也不難猜出她溫吞的脾性。
付閔行感覺胸口有些悶,懶得去深究自己的情緒,非常干脆地承認道:“對。”
“為什么?!”嘶啞的聲音陡然因為情緒的激蕩而變得尖銳了起來,像鋼絲球摩擦在玻璃上一樣,讓人感覺聽了牙根都發(fā)酸。
好難聽,好難聽的聲音,付閔行不由蹙眉,抵觸的情緒根本就懶得去遮掩。
陸云雀這一路上都在憋著淚,她有想過會不會是什么誤會,她要保持冷靜,問清楚付閔行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不要用尖刻的態(tài)度刺傷自己的朋友。
可付閔行的態(tài)度卻清清楚楚地告訴她,沒有誤會,從來都沒有什么誤會。
眼淚頓時就像那斷了線的珍珠似地掉落了下來:“為…為什么?到底是為什么?”
“我們…我們不是朋友嗎?”
既然是朋友,又為什么要傷害她、欺騙她呢?
“朋友?”付閔行笑了,他現在的心臟跳很快,血管里掉血液仿佛在逆流,滿嘴里都帶著一股陌生的苦味,他還沒來得及抓住悔恨的尾巴,自大的腦子就已經開始驅使著他按照以往的邏輯做事。
他才沒有難過呢,也沒有后悔。
那俊秀掉臉頰上凹陷的酒窩讓他看起來無辜又天真,但他說出來的話卻比那淬了毒的刀子還要怨毒。
“一個不說話的啞巴也配和我做朋友?我只是想要弄清楚你是真啞巴還是假啞巴而已。”付閔行帶著諷刺意味的話語回蕩在他耳邊,他心頭頓時竄起了一股沒有由來的惶恐。
他才沒有被她吸引呢,她根本沒有那么重要,他才不會變得和王玥那樣呢。
“好了,現在我知道你不是啞巴了。”他瞇眼笑道:“你的聲音好難聽啊,就像那烏鴉一樣。”
濃稠的惡意似乎已經要溢出來了,他也不知道者股惡意從何而來,那顆自命不凡的大腦告訴他必須要擊碎些什么,才能夠將他的自尊保全下來。
他必須、必須想辦法證明,證明什么?他也不知道…
“所以你為什么要叫云雀啊?你應該叫鴉鴉才對。”
-
“阿囡知道云雀是什么嗎?”阿婆的面容仿佛融化在光里:“阿囡的聲音就和云雀一樣好聽,以后阿囡就叫云雀吧。”
她想要伸手去抓阿婆的衣角,最后卻只落下了空,最后她跌倒在了地上,痛得滿臉都是淚。
她固執(zhí)得抬起頭,拼盡全力地想要去看清什么,眼前的視線全都被淚水模糊了,媽媽的神色冷漠而又厭煩:“給口飯吃餓不死就行了。”
但轉瞬她又頓下身,溫柔地抱著她;“寶寶不哭不哭,媽媽吹吹,痛痛就飛走了。”
“寶寶,媽媽為你驕傲。”
…
阿婆說愛她,最后變成了飛走的鳥。
媽媽說愛她,但她愛得是叫聲嘹亮的雀兒。
她的朋友說愛她,可是到最后,他們選擇用丑陋的惡意來刺穿她。
如果可以,她寧愿自己是真正的啞巴,這樣就不會得到媽媽的愛,也不用每天心驚膽顫地害怕失去。
這樣付閔行就不會故意欺騙她張嘴,她也就永遠不會和這個人產生交集。
她不想做雀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