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高穿著內侍的衣服,低眉順眼地站在殿外,活脫脫是一個典型的謹小慎微的內宦形象。
離嬴政前來雍城舉行大典沒多少時日了,他親自守了這么久,總算得到些有價值的東西了。趙高漫不經心地聽著殿內傳出的男女爭執聲,普通人覺得細若蚊蠅的聲音,在他聽來仿若耳旁,無比清晰,甚至一邊記錄著殿內二人之間的對話,一邊還能分出心緒思考自己的事。
“太后,若是秦王遭遇不測,我希望咱們的孩子能夠登上王位。他們兩個是聽話的,若是換成不聽話的,想想夏太后,華陽太后……”這位滿臉正氣凜然,說話卻帶著一股子陰柔意味的紅衣男子,便是長信侯嫪毐,他的語氣充滿誘導,“只有咱們的孩子成為秦王,您才還是那個高高在上,大權在握的太后。”
他身邊衣著華貴,卻面帶愁容的女人正是當今秦國太后趙姬,她扶著額頭,心緒不寧,沉聲道,“雖然政兒,明兒,睿兒都是我的孩子,可終究不一樣,即便我答應,贏氏宗室,秦國大臣那邊也不會答應。”
“這有何難?我在朝中有人,追隨我的門客不計其數,再加上太后的親衛,只要能控制住咸陽城,贏氏宗室有誰敢反對?至于駐扎在其他關隘的秦軍,他們不敢輕舉妄動,因為我已派公子虞前去聯絡韓、趙、魏叁國,他們忌憚秦國已久,都愿意出兵威懾。”嫪毐的語氣從誘導變成蠱惑,甚至聽起來有幾分狂熱。
“你!嫪毐,你做這些事,竟敢不事先向我稟明?”趙姬一臉不可置信,這么做無異于不留退路,她現在還有得選嗎?
嫪毐猛地跪下,行大禮,以頭搶地,聲音悲愴,情深意切,“太后!我這么做,都是為了您,為了咱們的孩兒啊!若是秦王親政,日后您和孩子是何處境?”
趙姬默然,自他們回到秦國,母子關系便一去不復返。政兒厭惡她同呂不韋糾纏,把持朝政,但她一看到政兒便會想起以前的苦日子,便更不想放下手中的權力。睿兒,明兒,他們對她孝順有加,趙姬想起當初她告訴嬴政想搬去雍城時,他的眼神,現在還讓她心頭一顫,若是她交還大權,兩個孩子還有活路嗎?
“你拿我的王印、太后印出來,傳我旨意,調動咸陽所有的兵馬到雍城來。然后你再領兵,帶著咱們的人手進攻咸陽,記住,先抓住所有贏氏宗室,其余人等暫時圍困,等嬴政身死,我便安排睿兒登基。”趙姬語氣冷酷,你死我活的事,既然下定了決心,那便不能猶豫。
秦國太后與內宦有兩個孩子,宮里的人還是一如既往的惡心。這樣的故事若是流傳出去,還不知道秦國的形象會變成什么樣。所以日后他稟告秦王的時候,可不能原封不動轉述,上位者不喜歡知道太多秘密的臣子。
“嘎吱——”聽到推門聲,趙高將頭埋得更低了,直到被吩咐退下,他才在無人之處取下了臉上的面具,褪去內侍的打扮。
他有多久沒用過自己的臉行走在光天化日之下了?都快記不清了,雍城的隱宮里恐怕也已經找不到他的痕跡了吧,噢,他自己抹去的不算。
如果他沒有被帶進羅網,剛才這套衣服,剛才這個身份,恐怕就是他的真實未來,趙高漫不經心地想到,現在是到他“報答”呂不韋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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庸城離咸陽差不多有叁百里遠,若是騎著戰馬疾馳,最遲不過兩天一夜便能到達,但嬴政這次加冠大典聲勢浩大,隨行車馬眾多,還有軍隊同行保衛,路程便要延長到四、五天之久。
忘機本不欲正大光明地同大部隊一起前往庸城,她想暗中行動,反正只要最后人在現場就夠了,也算是信守諾言。
奈何嬴政是越來越擅長帝王心術了,先是再次提出要封她為國師,被她拒絕后,又以座上賓的身份邀請天宗派人參加大典,理由是可以感悟天、地、人之間的溝通,道家怎會不愿?那人選還能是誰,天宗在咸陽的弟子,她的身份最高,這么做順便還能彰顯一下秦王的氣度。
忘機本想跟蓋聶再聊一聊上次未盡的話題,師哥卻直接被嬴政提前派去了雍城,理由顯而易見,她連問都懶得問,結果順理成章,她自然而然得跟在嬴政身邊保護他。
秦王的專屬馬車,裝飾莊重古樸,內部空間寬闊,即使坐上六七個人,也綽綽有余,且經過機關術結合后世技術改造之后,極為平穩,但在如此舒適的環境之中,氣氛卻有些微妙的僵硬。
“阿政,我有自己的想法和安排,不可能都按照你的意思去做,況且有些事與你的利益無關。你的私事,我向來尊重,也希望你不要做逾距之事。”忘機遠遠跪坐在另一側,看著嬴政的眼睛,一字一句認真道,“這些話我不得不說在前頭。”
所謂底線,一步退,便是步步退,縱使她再無心這些瑣事,再想利用秦國的勢力,也不可能聽之任之,放縱嬴政的行為。
“念念,為何這段時間我們一見面就總是在爭執?明明應該是高興的時日。”嬴政一邊說著,一邊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