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內心則是默默反駁。
他知道老師是顧忌他的心情,但成長在權力中心的他,又怎么不明白,不是因為他小,才有人盯著他的一舉一動,而是因為他沒有足夠的權力,才沒有選擇的資格,永遠只能受人掌控。
“皺著眉頭就不好看了,難得有時間教你,過來,告訴我這一年你都學了什么?”忘機示意扶蘇跟上,朝房間外邊走去,開闊的地方有助于心情放松,這是自然之道。
扶蘇小跑著跟了上去,眼睛里已經盛滿了笑意,在父王和他之間,老師選擇了陪他,光是這一點就很讓人高興了。
微風吹拂,步入十月的咸陽城已經褪去了所有的暑熱,陽光打在人身上,只剩下十足十的溫暖與柔和,扶蘇微瞇著眼睛,從來沒覺得曬太陽也是一件如此美好的事情,而這一切都歸功于身邊的忘機,他的老師。
一大一小兩個人就這么坐在池邊,悠閑自在,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忘機寓教于玩,挑挑揀揀的分享著故事,扶蘇對那些七國密辛極為好奇,原來現實中的事情經過跟他在書上看到的有那么多出入。
時間過得飛快,不知不覺天色就已經暗了下來,扶蘇滿眼都是自家老師,只覺得萬分不舍,今天一過,又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見到她,甚至有可能沒機會再見,這讓他始終說不出要用膳或是要休息這類的話。
“有人來了,你是不想讓他看出來你心中不虞的吧?!蓖鼨C牽住扶蘇的手,拉著他起身,朝來人走去,“所以別皺眉頭了,走,去收拾你的東西?!?
什么?老師她的意思是……扶蘇瞳孔微縮,瞪大眼睛,抬頭看向忘機,視線隨之落到了一個熟悉的人身上,嬴政身著玄色的朝服,正背著手站在宮殿門口等著他們。
“你入宮就來了這里,待了快一整天。扶蘇還小,你們兩個都該休息一會兒了?!辟ㄉ淼那f重與威嚴被他眉宇間的溫和抵消不少,嘴角勾起的弧度似乎微不可見,但熟悉的他人知道,此時他的心情是很不錯的。
嬴政遠遠就看見忘機與扶蘇相談正歡,兩個人的背影相互依偎,顯得十分和諧,讓他想起了曾經的自己和趙姬。
只是趙姬變了,而扶蘇也不是他跟念念的血脈,幸好她不在意,否則他恐怕還要頭疼于如何處理他們的關系。
看著扶蘇與忘機走在一起,嬴政便想到了以后,等到她為他誕下子嗣,無論男女,他必定都視為心中瑰寶,認真愛護,悉心培養他們作為秦國的下一任繼承人。
不過,嬴政明白這件事得徐徐圖之,一是忘機恐怕還不愿意,二是她才剛及笄,不宜過早有孕,扶蘇的生母便是年紀輕輕因生產而去世的,醫師說最好等到女子雙十之齡。他不急于這一時,若實在沒有也無妨,由她教導扶蘇,扶蘇也該記著她的好。
“明日,扶蘇跟著我一起?!蓖鼨C走到嬴政面前,語氣帶著不容置喙的意味,“他留在章臺宮,就算有作用,能有多大的作用?我們做了那么多準備,難道沒有信心和把握,還需要依仗一個孩子?”
嬴政皺起眉頭,模樣倒是與扶蘇剛才頗為相似,他沉聲道,“我以質子之子的身份在趙國長大,處境比之他現在,危險艱難百倍有余!扶蘇是我的孩子,不該連這點膽識都沒有,留下他也是一種磨煉,何況你也知道我們做了萬全準備,根本不會有什么危險。”
“阿政,你跟我說過,你不會變成趙姬那樣的人。你只需問自己一個問題,難道你是自愿留在趙國的嗎?”忘機眼神中滿是不贊同,握住嬴政的手,直直地盯著他的眼睛,放緩語氣,輕輕道,“我只是不想讓扶蘇重復一遍你的心路歷程,沒有必要,想磨煉他有很多種方式?!?
嬴政欲言又止,反手扣住忘機的十指,似乎這樣能夠更快的冷靜下來,他閉上眼睛,沉默片刻后,看向扶蘇,略顯低沉的聲音緩緩道,“你說的,也有道理,好吧——”
“父王,兒臣自愿留在章臺宮,為您守好咸陽城,靜待您祭天授命之后歸來。”扶蘇打斷了嬴政的話,一邊說著,一邊干凈利落地跪下,雙膝觸地發出一聲悶響,他俯身行了一個大禮,略顯稚嫩的聲音堅定無比,“父王今日的良苦用心,兒臣必定時時刻刻銘記。身為您的長子,兒臣應該肩負起自己的責任,正如您所說,這一切遠不如您當年那般兇險,所以兒臣并不害怕?!?
扶蘇把頭貼在地上,他的大腦現在是前所未有的清晰,這番話是他深思熟慮想出來的。在下午時,自家老師把其中的利害關系為他一一闡明了,他很感激她,卻怎么也沒想到,她竟然為了他,為了他去對抗嬴政。
她拉著他的手,為了他寸步不讓地去指責嬴政,扶蘇只覺得心里有一種形容不出來的感覺,就像全身都被一種暖意填滿了。要很努力的控制自己的表情,才能不被發現端倪,所以扶蘇選擇了打斷嬴政。
他能感受到嬴政如有實質的視線落在自己背上,帶著審視,打量,或許還有欣慰,但那不重要。另一道伴隨著擔憂,不解的目光才是他放在心里的,抱歉,扶蘇默默地對忘機道歉,他要辜負她的用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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