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真的好么?忘機不著痕跡地瞥了一眼顏路,他們才見過幾次,為什么這么信任她呢?她不理解他突如其來的傾訴欲,即使這樣做對她有利,但反過來,也沒有拒絕的理由,不是么?
忘機完全想象不到她在顏路心中特殊的地位,畢竟她對他選擇坦誠都感到驚訝。其實,顏路如今不過是個十三歲的少年,再怎么聰慧早熟,也不可能比的上二世為人的她,所以兩個人看待事物的角度并不一致。
“從我有記憶起,就跟在師傅身邊,他保護我,教我武功,但我…直到分開,也不知道師傅的名字。因為一個秘密,我們一直被羅網追殺,師傅帶著我四處躲避,最后將我送到了桑海來。”顏路說話的情緒很穩定,“我小時候好奇過是怎樣的秘密,越長大反而越不想去探究這件牽扯了無數人命的事。”
“也許我不該這么做,但唯獨只有師傅,叫我克制不住想去多了解他一些。若世上只有我還念著師傅,聽起來總讓人難過。”少年清雋的臉上流露出一絲悵然迷惘,與他的話語無異。
顏路在顛沛流離的逃亡中長大,而他曾渴望的平淡生活,今日卻是用最敬愛長輩的生命換來的,也許十年,二十年之后他可以微笑著接受現實,放下所有的仇恨。
但對現在的他來說,這絕非一件易事,全部的若無其事和偽裝都會被時間醞釀成更深沉的痛苦,無人知道,他需要的不是那一句句你已經安全了,你日后不必擔心被追殺。
直到遇見忘機,直到她眨著眼睛,對他莞爾一笑,說出那句:“那以后多了一個我記著你師傅。”
從那一刻起,顏路才真正走上了與自己和解的道路,開始理解坐忘心法的真諦。
所以,很多年以后,他也依然忘不了少女那個如同陽光一般驅散他心底所有陰霾的明媚笑容,就發生在一個普普通通的早晨,卻成了他珍藏一輩子的記憶。
“你記得同我多提一提,我和你互相提醒,便誰也不會忘了。”忘機直視著有些呆愣的顏路,又補充了一句。
也許有編撰謊言的可能性,但觀察他的眼神,平和澄明,眼睛不會騙人,因而忘機能判斷出顏路所言皆為實話,但話又說回來,這些內容真假與否,都稱不上為半點線索,倒是讓她白驚喜一場,還以為能有收獲。
發現顏路突然別開頭,忘機特意湊過去捏了一把他的臉蛋,略帶不滿地瞪著他嗔了一句,“還說什么別的事,說來說去不都是你師傅的事,你的呢?顏路弟弟,我對你更感興趣。”
也不知道是哪里觸碰到他敏感的神經,忘機見顏路一張臉低埋著都快落到桌岸底下去了,只聽他支支吾吾道,“忘機姐姐,我…我出身齊國,練的是坐忘心法,君子六藝水平尚可,資質雖一般,但學業無甚差錯,于書畫一道研究深些——”
說著說著,顏路就有些說不下去了,剛才頭腦發熱對姐姐說了都講給她聽,真正說出口的時候覺得腦子更熱了,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臉上滾燙的溫度。
明明之前也是很親近的,摸頭、拍肩膀、姐姐還戳他額頭什么的,論道時自己長篇大論依然邏輯清晰,條理分明,但…但現在就是感覺不一樣,顏路說不出來個所以然,只要靠近忘機,大腦時不時就會空白一片。
“瞧你嚇的,我有那么可怕么?”忘機看著顏路漲得通紅的耳朵,啞然失笑,搖搖頭,“算啦,那就不難為你了,再多嘴一句,你跟你師傅分開的時候,有沒有發生什么事,或者提過什么?能作為我查他的一個線索。”
顏路怦怦直跳的心臟終于得到了喘息之機,他想了想,倒也沒怎么猶豫,“在桑海城外,師傅將他的佩劍留給了我,還有全部的身外之物,只是他走的時候還是拿了一樣東西,我從來沒見過,一直用布包著的,倒也算不上有用的線索,不如順著佩劍去查?”
若顏路和他師傅真與蒼龍七宿有關,那么他師傅帶走的很有可能就是銅盒,而銅盒要么被驚鯢上交給了羅網,要么…被無名帶走藏了起來。
若是前者還好,羅網是嬴政要動的目標,她插一手不難。后者可有些難辦了,以她的輕功水平,再以桑海城門作為,只要得知無名死亡的日子,便能推算出他大概走過的范圍,這個范圍不會大到離譜,無名在保證顏路的安全后去主動求死,逃太遠不合情理。
而死亡日期,只能找驚鯢問出來,羅網里的記錄一定是對不上的,這是為了隱藏顏路的存在,無名絕對會讓驚鯢對自己的尸骨做處理,就算找到他的尸骨,也驗不出來什么。
兜兜轉轉,直接找驚鯢就是最簡單,也是最直接的辦法,但是威逼利誘都不見得會讓她開口。忘機微瞇著眼睛,她不愿做這種事,至于用驚鯢的女兒作為籌碼,她更不愿意。
最好是讓驚鯢心甘情愿告訴自己,通過上次短暫的接觸,忘機知道驚鯢不愿欠人情的性格,而偏偏眼下有現成的理由,單單是羅網叛徒這一個身份,就足以給她無數個讓驚鯢欠人情的方法。
這事總歸有眉目可尋,忘機的嘴角揚上了愉悅的弧度,若不在羅網手里,她就把桑海城外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