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光著腳?走回去?伏念的眉頭微不可見地動了動,她那雙腳上一丁點兒薄繭都沒有,衣物的面料也十分華貴,一看就是貴族出生,這不是符不符合禮儀的問題,而是…根本就不該這么做,有失身份。
海灘上的礁石堅硬濕滑,小路上的礫石細小尖銳,回桑海城不知道要踩到多少危險的東西,恐怕只需要一點點力道,就能劃破她腳底那嬌嫩的肌膚,在雪白的肌膚上留下各種各樣的傷口,一路上不知道還會有多少人看見她裸露的雙足,真是過分天真,又不知矜持。
伏念不可能讓她光著腳走回去,但首先,不能去城里給她買,先不說太遠,就說句不謙虛的話,桑海城中許多人都認識他,如果被其他人知道了,即使自己問心無愧,也難免連累小圣賢莊的名聲,然后,小圣賢莊倒是離得近,但并沒有女子的繡謝。再說,以伏念的敏銳,只一會兒就對忘機的個性有所了解,待他們一走,她恐怕轉身就跑了,或許,讓她穿他的謝?不…不行,于禮不合。
伏念拱手行常禮,沉聲道,“姑娘,不管前因后果,你都沒說錯,我們的確有過失,自然該承擔責任,勞煩你等一下,我雇一輛馬車送你回去。”
“這里人跡罕至,只有小路,哪里有馬車能到呢?而且,禮不下庶人,我恐怕受不起伏念先生的一拜。”忘機似笑非笑道,讓他賠禮道歉的時候,態度冷硬,不讓他補償了,又把姿態放得這么低。
“姐姐,如果不介意的話,穿我的鞋吧。回去的路不好走,全是碎石和樹枝,很容易劃傷腳的。”顏路用無比純善的眼神微笑著看向她,突然開口道,耳朵依然帶著微紅。
不止伏念看到了忘機的玉足,顏路觀察力細致入微,更不會錯過,甚至為了想怎么讓她回去,比對自己的鞋子大小,又來回多看了幾眼。他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事,心緒波動格外的大,而忘機先前的驟然靠近,更是讓他意識到,她與美好的四時之景的不同之處,她是人,是更加鮮活的人,比之景色更加撩人心弦。
顏路總是說一些十分體貼的話,表現得極其善解人意,忘機不舍得對這樣的人反唇相譏,他總是向世人展示、分享他欣賞的美好,殊不知他本身就是最為美好的存在,尊重一切生命的豁達態度,即使她不認同,也會敬佩。
“那么你呢?”忘機沒有表現出排斥和反對的態度,這讓顏路眼前一亮,臉上好像帶著光,羞澀的笑意中帶著些許不好意思,“小圣賢莊離得很近,就在山上面,我可以讓師兄背我回去。”
見忘機一臉懷疑和不信任地看著伏念,顏路有些著急,“師兄行事穩重,只是素日寡言,所以看起來嚴厲。其實對我們一點都不嚴苛,反而處處關心愛護,愛之深,才會責之切,姐姐千萬別誤會他。”
“既然如此,何必那么麻煩,不如你直接背我回官道上?”忘機捂著嘴輕輕笑著,一雙翦水秋瞳直勾勾地看著伏念,“反正這里沒有別的人,你也心如止水,只視我為需要你施行仁義的對象,并沒有別的意思,對吧?”
這下換成顏路小心地看了一眼伏念,這位姐姐的性子實在太隨心所欲了,就連他也不能保證伏念不會因她的無禮而生氣,溫言道,“那…讓我背姐姐出去,然后陪你等馬車吧,是我讓師兄來救你,才會有后面的事,應該由我來負責任。”
雖然顏路一直叫忘機姐姐,但那是基于忘機比他略微年長的模樣以及她默認的態度,但在身高和體量上,十二歲的顏路不遑多讓,比忘機略高些,肩膀也更寬闊結實。
忘機直接伸手捏了捏顏路的臉頰,望著他呆愣的模樣,眼睛眨了眨,語氣愛憐,“顏路弟弟,你的脾氣太好了。行了,不戲弄你師兄了,我就是見不得儒家把個個弟子都教成不知變通的老古板,說話做事都是一個樣。你呢,就不一樣,我很喜歡喲。”
顏路這下不是耳朵染上薄紅,是真真整個白皙的臉龐都變得緋紅,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要知道儒家思想含蓄內斂,一個禮字從他入門起學到現在,無論什么樣的情感,誰都不會去激烈的表達,他身邊所有的人表達自己的想法,也都是極為溫和的,真是從未遇見過忘機這般大膽肆意的人。
“師弟,你去雇一輛馬車,用我伏家的名義。”伏念用不容反駁地語氣開口道,顏路什么也沒說,點點頭就往小圣賢莊去了。
海邊自然而然地只剩下他們兩個人,臨近日落,太陽將遠處天邊的云彩染成了金紅色,靠近他們的頭頂依然是一片碧藍,由遠及近的,由深變淺的漸變色彩,仿佛代表著兩個人心中不同的距離感。
“上來。”伏念輕聲道,他靜靜地看著忘機,在斜斜打過來的落日余暉照映下,她的昳麗似乎更加驚心動魄,更加具有攻擊性,披散著的青絲被海風吹得微微凌亂。
“什么?”忘機愣了愣,夾雜在風聲里的兩個字讓她仿佛以為自己產生了錯覺,可伏念的神情告訴她,并沒有聽錯,她下意識地理了理遮擋住視線的秀發,湛藍色的眸子倒映出眼前青年認真無比的臉龐。
“不是讓我背你么?”明明是反問句,硬生生被伏念穩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