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夢 六十一 朋友
韓非的手放在門上,看了一眼衛莊,他點點頭示意韓非放心,于是韓非慢慢推開房門,走進去,果然,一樓熟悉的茶室里多出了一張陌生的面孔。
一個年輕男人,清冷的氣質看起來有些難以接近,他穿著一身藍白相間的勁裝,簡潔利落的打扮輕易彰顯出他劍客的身份,但溫潤的臉龐又很難讓人想象他身為秦國第一劍客的強大。
就在韓非打量蓋聶的時候,殊不知蓋聶也在仔細打量眼前這個一身華貴紫衣,眉眼風流倜儻的男人,他簡單行禮,在下蓋聶。微不可見的眼神閃了閃,念念會喜歡這種輕佻的模樣?
韓非微微一笑,禮貌的作揖,但語氣并不沉悶嚴肅,蓋聶先生,初次見面,劍未出鞘,就已經讓我受傷了。
此話怎講。蓋聶不咸不淡的接過話頭。
衛莊兄說要我見一個人,我問什么人,他考慮了下,說是一位朋友。韓非攤著手,轉身踱步,看向衛莊,哀嘆了一聲,我跟他認識這么久,整天衛莊兄長,衛莊兄短,還老請他喝酒,他從來都沒有把我稱為朋友,你說,這是不是狠狠往我心口扎了一劍?
蓋聶看向衛莊,面無表情,眼神卻一片了然,所以韓非招惹念念,已經被你默許了么,小莊,他評價了一句,你們的關系很好。
他知道,衛莊一定把韓非當作至交,否則,韓非絕無可能跟忘機扯上關系。
韓非看著一言不發,并且跟蓋聶一樣面無表情的衛莊,訕訕一笑,輕咳幾聲,你們兩位,不愧師出同門,整個表情一模一樣,一模一樣。
的確如此,衛莊看了一眼蓋聶,兩個人的行事和心中所想,都驚人的相似,韓非之于自己,嬴政之于蓋聶,都擁有著同樣非凡的意義,所以就算他們招惹忘機,兩個人也不至于做出過激行為。
鬼谷傳人,也可以成為九公子的朋友嗎?當然,蓋聶并不可能覺得韓非順眼,于是他淡淡的問道。
那是自然。韓非的表情立刻正經了起來,他心思敏銳,洞察力驚人,怎么都覺得蓋聶的眼神語氣似乎有些不善。
蓋聶信步上前,走到韓非面前,毫不留情的質問道,九公子師從小圣賢莊荀夫子,又對鬼谷傳人稱兄道弟,但是在閣下的《五蠹》一文中,儒以文亂法,俠以武亂禁這兩句,可是歷歷在目。
這樣的言辭已經算的上是刁難,不過對韓非來說,他并不生氣,這更像是一種考驗,他故作受傷的捧心,原來先生的致命之劍在這里。
看見衛莊沒眼看般別過頭,韓非自信一笑,直直對上蓋聶如炬的目光,不好好解釋,他豈不是成了一個言行不一的人?百家學說,亦有分野,如同鬼谷絕學,分縱與橫。儒,分為腐儒和王儒,俠,也有兇俠與義俠。
請指教。蓋聶心道,能夠被衛莊重視,被嬴政欣賞,甚至引起念念注意的人,果然不同凡響。
腐儒,一味求圣人治天下,輕視律法的疏導。如果必須一年四季每日都是晴天,才可以五谷豐登,以此治天下,忽略了人性善惡,未免不切實際。俠,為仗劍者。兇俠以劍謀私欲;義俠,以劍救世人。孟子曰:雖萬千人,吾往矣。乃是儒之俠者。韓非負手而立,侃侃而談,言語清晰而富有邏輯。
看來九公子對劍也頗有研究。蓋聶有意為難韓非,也不全是出于忘機的緣故,同樣兼有為嬴政考驗人才之意。
在兩位面前論劍,豈非貽笑方家,莊子有一篇《說劍》倒是頗得我心。韓非輕輕一笑,蓋聶和緩的語氣證明自己的話顯然讓他滿意。
外間的房門再次被推開,能夠在衛莊叮囑后不經同意便自行前來的,自然只有一個人,忘機今日穿了一身黑白相間的干練衣服,無論是站在衛莊身邊,還是蓋聶身邊,似乎都極為融洽。
緊身的里衣包裹住玲瓏的上身,外穿一件軟織,袖口處配有護腕,長裙在大腿處開衩,極為方便活動,唯獨那一雙短靴上面裸露的雪白玉腿,讓三個男人不約而同的眉頭一皺。
劍,分三等:庶人劍、諸侯劍、天子劍。行兇斗狠,招搖過市,為庶人之劍;以勇武為鋒,以清廉為鍔,以賢良為脊,以忠圣為鋏,為諸侯之劍;以七國為鋒,山海為鍔,制以五行,開以陰陽,持以春夏,行以秋冬,舉世無雙,天下歸服,為天子之劍。忘機清麗的聲音娓娓動聽,她腳步輕快,走到韓非身邊。
她輕哼了一聲,又沒好氣的嬌聲說道,韓非,你寫書的時候,怕是沒少研究我道家的典籍吧。
這是自然,道家傳承數百年,其中的精華自然不勝枚舉。韓非見忘機進門直奔自己而來,且所說的每一句每一字,都與他想的一樣,心靈契合,他心中甜蜜不已,溫柔的看著忘機,怎么不多休息一會兒。
蓋聶只覺得這畫面十分礙眼,他打斷兩人,一本正經的模樣讓人看不出來有任何不對,九公子所主張的嚴刑峻法,也是一把治世的利劍。
亂世重典,法可以懲惡,也可以揚善。韓非點點頭,看向蓋聶,這是他所堅持的理想。
蓋聶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