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角的銅鈴被風輕輕一碰，發出細碎的清響，微不可聞的腳步聲隱沒在其中，忘機悄然轉身，她等的人來了。

隨著年歲漸長，她的容色出落得越發驚人，還長高了一點，容貌是最強大的武器，這句話放在她身上恰如其分，繞是蓋聶看慣了，間隔數月不見，對上回眸一笑的她，還是不免會恍神。

“念念怎么來了？”蓋聶不由得加快腳步走到忘機跟前，無比自然地將手中的錦盒遞給她。

“一直都是你等我，今天換成我等你，不行嗎？”她挑了挑眉，扔下一句俏皮話，然后打開盒蓋，里面是一支用和田玉雕琢而成的玉笛，玉質溫潤，笛身還刻有云紋，雕工精致。

“趙國盛產和田玉，這笛子色澤如此純凈，是頂級的和田玉。原來這么久沒見，師哥是去了趙國。”忘機眼中閃過一絲笑意，想要將玉笛取出來，卻在碰到的前一刻，似有猶豫，指尖轉而將錦盒輕輕蓋上。

是不喜歡么，但看念念的反應并不像，蓋聶緊抿薄唇，他朝著忘機抬了抬手臂，用眼神示意她靠過來。

感受到依偎在肩膀上的重量，蓋聶皺起的眉頭才舒展開來，他看向懷中的人，耐心問道，“發生什么事了？還是你氣我不告而別？”

若真的練成第叁重境界，對待他們心境是否還能和現在一樣，她不知道，并非無情，也并非有情，他們能接受么？忘機眼睫微垂，若無其事道，“沒什么。”

她重新打開盒子，取出玉笛，然后鄭重地別在腰間的綢帶上，做完這一系列動作，才輕聲道，“師哥每次出門都會用心為我準備禮物，我剛才突然發現，自己卻從未送過你什么，所以才……”

蓋聶伸手將忘機臉頰邊的幾縷發絲別到她耳后，這只布滿薄繭的手在半個時辰前還沾滿鮮血，外人絕不敢相信他們眼中冷酷無情的殺神會有這樣溫柔的時刻，他把所有的溫情都留給了她。

她以前不愛說話，但鬼谷那時只有他們，兩個人朝夕相處，漸漸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他便能猜到她的想法。

蓋聶知道忘機沒有完全說實話，但少女的心思總是細膩而又敏感，他并沒有探究到底的意思，能感受到她收到禮物很高興，就足夠了。

“念念，有你在，我不需要其他任何禮物。”蓋聶的聲音一如既往的低沉，但誰都能聽出其中的情愫。

他微微一笑，目光溫柔地落到她臉上，“是誰主動把自己當做生辰禮送給我的？念念難道忘了？”

忘機不假思索地答道，“……怎么可能忘！”這句話是蓋聶過十八歲生辰的時候，她親口對他說的。

像是突然泄了氣，忘機悶聲道，“那剛才我把盒子蓋上的時候，師哥你生氣嗎？必須說實話。”她悄悄握住蓋聶的手，眨巴著眼睛看向他，澄澈的湛藍色眼瞳里閃爍著無辜的光芒，任誰見了都不忍心責怪。

蓋聶更是如此，他眼中滿是無奈，“我什么時候對你生過氣？”他向來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不管是在鬼谷，還是在外面，只有衛莊敢惹她，而他永遠是哄她的那個。

“有一點失落。”蓋聶低聲道，“因為我會忍不住想，念念是不是……不那么喜歡我了。”

鬼谷是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一成不變的安靜，她在那里長大，從未跟外界接觸過，直到他的到來，而外面的世界更不一樣，熙熙攘攘，有各種各樣的人，他所擁有的無非是年少的情誼，自認為并不比別人多。

尾音壓得很低，聲音很平靜，但忘機還是聽得清清楚楚，包括里面蘊藏的厚重情緒。

她細白的胳膊摟住蓋聶的脖子，柔軟的身體一瞬間撲了他滿懷，甚至猶嫌不夠，像小鹿一樣輕巧地躍起。

蓋聶幾乎是下意識的抬手，手臂肌肉緊繃，毫不費力地托住了忘機，頭微微側開，愈發寬闊而堅硬的胸膛輕松地承接住她溫熱的身軀，和從前別無二致。

忘機低頭捧住蓋聶凌厲的下頜，主動覆上那雙薄唇，留下一個如蜻蜓點水一般的吻，“師哥，你知道的，我從不輕易許諾。但是我對你的喜歡，如果要給它加一個期限，是永遠。”

自他回來見到她起，目光就始終未曾離開過她的面龐，此時此刻，更不例外，光線透過樹葉的縫隙從她背后灑下，讓她整個人仿佛在陽光下綻放，所有的不安和愛意都融化在這個轉瞬即逝的吻中。

因為居高臨下的緣故，忘機完全沒辦法避開蓋聶越來越灼熱的眼神，時間突然過得格外漫長，薄紅浮上耳垂，她嘟囔道，“放我下來吧，師哥。”

雖然已經抱了許久，蓋聶的手臂仍然紋絲不動，忘機像一朵柔軟的云，手感柔軟曼妙，輕飄飄的毫無重量，久違的親密接觸也讓他沒有急著按她說的做，眼中的笑意仿佛在暗示想再抱她一會兒。

他想抱就抱吧，忘機腹誹，把手搭在蓋聶肩膀上，側過頭貼著他耳邊說道，“有事想問你，影密衛里有沒有拿著我的信物找上門來的人？”

也不知道韓信會不會履行約定來找她，現在可正是他大展身手的時候。

“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