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海的清城常遇臺風,伴隨而來的是漫天的烏云和急驟飄臨的雨。
年輕的學生總希望能夠因為臺風而放假,但小臺風隨時來又隨時去。
蕭筱翹掉校運會買票回清城,說實話她搞不懂校運會非要學生留在校內是什么道理,反正全校因此停課,自己又不參加項目,于是她扯了個理由就請假回家。
該說她好運的,動車剛到站沒多久就宣布接下來的列車統統停運,但她叫了輛順風車也因著安全問題放了她的鴿子。
蕭筱站在動車站出口四顧迷茫,手機捏在手里,無奈地又在軟件上下單,可惜半個小時過去也沒人接她的單。
食指指節都被掐出紅痕,最終還是咬咬牙決定包輛車回去,貴是貴許多,但死馬當活馬醫吧,畢竟白云鎮實在算是偏僻,一般人也很少往那去,更別說遇到惡劣天氣,咸澀的海水被狂風追到村子里,叫人站不住腳。
手指停留在下單界面就要輸入支付密碼,一通電話突然進來,蕭筱手忙腳亂地接起。
“小小啊,快到家了不?”外婆的嗓門隨著年齡的增長而變大,方言破開耳膜就往里鉆,蕭筱默默將手機挪遠了些,“我現在去給你煮鵝蛋,到家應該剛好能吃上吧?”
她不知道該怎么回話,實話實說又怕老人家擔心,可她又不愛扯謊,停頓片刻后電話那端傳來更大聲的兩聲“喂?喂?”似乎是以為手機又出了什么毛病。
還是實話實說吧,“外婆,我剛到動車站”,她迂回了一下,皺著眉頭說,“叫的車還沒到呢。”
“還沒到啊?”外婆站在洗碗池前,手里握著兩枚拳頭大的鵝蛋,嘴里嘟囔著還想說些什么,突然“砰——”的一聲,留了條縫的窗戶被風掀關,“這這臺風刮得還挺大,小小你還是早點到家比較安全。”
蕭筱點頭稱是,反應過來對方看不到她點頭的動作,苦澀地扯開笑,“知道啦外婆,那你煮鵝蛋吧,我馬上就到家,別擔心。”
話雖如此,她心里可沒底。
掛斷電話揣進兜里,兩只手并用拎著行李箱往臺階下走去,蕭筱一邊吐槽那位順風車司機,一邊在心里慶幸還沒下雨,否則現在的她可有夠狼狽的。
她對出租車的印象不太好,想當年她還是個手里沒多少鋼镚的小女孩,第一次離家出走獨自坐車就被出租車司機給坑了。那時候流行打表,計程車的表跳得厲害,五大三粗的男人欺負她小娃娃一個,蠻橫地開口要了兩倍的價錢,小蕭筱壓根拿不出那么多錢,愣愣站在家門口,眼淚在眼眶里急著打轉,偏偏外婆又和隔壁的郁奶奶上街去了,最后還是郁奶奶家的那個小孩幫她付的錢。
所以這些年來她能叫網約車就叫網約車,這會兒是實在沒法子了,她嘆了口氣打算往出租車站口走去。
沒走兩步手里一輕,行李箱被人奪過,老天奶的,光天化日之下還帶搶劫的?
蕭筱深吸一口氣欲大打出手,轉頭就看見那張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臉,嘴巴張了張沒冒出一個字,又心虛地把頭扭到另一邊。
郁晌也不說話,就玩味地看著她,眼角明晃晃帶著笑又被默默壓下來,三秒后拉著她的行李箱往自己的車走去。
輪子在平坦的石板路上發出骨碌碌的響聲,蕭筱反應過來去追他,將行李箱搶回手里,瞪大眼睛看著他問,“你做什么?”
郁晌不跟她爭,不緊不慢地把手揣回兜里,“還能干嘛?”
他無語地看著她緊握的手,那是雙漂亮的手,用力的時候青色的血管明顯,連著瓷白的皮膚和輕飄飄的體重,就像羸弱的洋娃娃。
他停頓兩秒才接上,“接你回去唄。”
就這兩秒足夠蕭筱凌亂,實在太犯規,她幾乎是立馬想到某些時刻被人勾著內衣肩帶后發生的事情,慘白的臉蛋瞬間染上紅暈,她沒敢看郁晌的眼睛,心底發虛,下意識地更加用力地掐著食指指節。
榕樹被12級臺風吹得嘩嘩響,蕭筱似乎聽到對方幾十年如一日的不屑,氣音從鼻腔哼出,隨意踩踏在她心口。
成團的烏云籠罩過來,動車站的天瞬間黑了大半,雨絲被風吹落在她發頂,附著在發絲上,早先打理好的空氣劉海也軟噠噠地趴在額頭上。
蕭筱不用拿出手機確定自己現在這副鬼樣子有多難看,單從街對面那個短發被吹得炸起的中學生身上就能知道,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狂風凝住沒兩秒,就以更強地馬力將蕭筱吹得朝郁晌的方向挪了兩小步,她咬咬牙好不容易才穩住身體,視線憤恨地飄向郁晌那雙一動不動的腳。
憑什么?憑什么他就算被臺風吹也一動不動?憑什么無論怎樣在他面前都顯得輕飄飄的……視線上溯,漂亮的腦袋上頂著明顯噴過發膠,抓過發型的頭發。
她沒忍住笑出聲來,騷包還是騷包,即使到了二十歲依舊是騷包,當然了,此處的騷包在蕭筱看來并非貶義,郁晌的騷包對于旁觀者來說不失為一件好事,帥氣的臉蛋和一絲不茍的發型,即使蕭筱口是心非,她還是得承認,就是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