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歆一個沒忍住“噗嗤”笑出聲來,對天發誓,她從來不知道郁晌的心理活動會這么豐富,饒是與他相處的時日如此長久,她也沒有自戀到會往臉上貼金。
笑聲打斷了郁晌好不容易才捋順的彎彎繞繞,他癟了癟嘴,垂著腦袋,有些無奈地看著窩在他懷里作亂的女孩。
后者則毫不憐惜地用手肘捅了捅他的胸膛,斂起笑意一本正經道,“好了,我不笑了,你繼續講。”
向歆拱了拱被子,在物理上更貼近他的身體,隨即就聽到他說,“真不怪我多想,你那么好,有那么多人都盯著你。”
“哪有啊。”向歆毫不猶豫反駁道,倘若說別的,那么她還可能覺得是自己沒有意識到,但要說很多人都盯著自己,怎么可能。
“你總是覺得自己不夠好,總是說自己身上有怎樣怎樣的缺點,其實不然,否則主任怎么可能半閉著眼就讓我蒙混過去了呢?”
咦?向歆不解:“你做啥了?”
“說起來情書被他沒收是我有意為之,當時就想著讓老衛來介入一下。”郁晌平直的聲線在此刻顯得格外刻薄,“讓他知道我喜歡你,而我喜歡你也并非隨便說說,繼而再給這件事多加砝碼。當砝碼越來越重時,我們的關系也就會越來越‘安全’。”
砝碼。
衡量感情重量的度量衡。
從郁晌的字里行間可以聽出他曾經花過心血在于維持兩人之間的平衡,以及課業、老師、家庭等等板塊之間的平衡。
所以,喜歡不是毫無保留的,愛也不是。
向歆認為她可以聽出其中暗含的意味。
二十歲的向歆多少還是不同于十八歲的向歆。
十八歲的她可能會因為“衡量”而陷入內耗,而二十歲的她不用過多解釋就清楚“衡量”的重要性。
她不會因為他人的衡量而選擇后退,相反她自己也樂于衡量。
可為什么還是會覺得有點不太舒服?
血淋淋的心臟在聽完郁晌的話變得愈發濕漉漉的。
機器會因為缺少潤滑油而卡頓,碳基生物自然也會因為這個那個的原因而需要媒介中轉。
向歆故作輕松地重重拍了他的手臂,“好啊,仗著學習好就為所欲為,搞半天主任來找我都是因為你。”
郁晌笑笑沒有否認,“其實現在想想,那時候的做法還挺蠢的。”
“嗯?為什么這么說?”
“那么做表面上是不放心你,擔心有朝一日真的有那么一個人走進你心里,但那個人卻不是我。”郁晌喉嚨發澀,聲音變了調子,“說好聽點,其實我只是因為對自己不夠自信;而說難聽點,我是自卑。”
向歆的呼吸逐漸清淺起來,沒有打斷他,聽著他繼續說:“有病的人是沒有資格選擇的,有病的人也是沒有資格去道德綁架別人的。因為我有病,因為我的家庭,因為我的個人,因為許多許多,所以我是配不上陽光燦爛的你的,你懂嗎小小。”
向歆不懂,她搖頭,可又點頭。
她沒有從這個方面考慮過問題,人總是愿意站在自己的角度上來判斷是非對錯,往往容易忽視對方的視角能否看到盲區。
“可你喜歡我什么呢?”
且不論郁晌本身是否有“缺陷”,難道她就很完美嗎?
向歆有自知之明,于是她第一次有了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勁頭。
她問:“我有什么值得喜歡的嗎?”
值得這兩個字就像盲盒,對我來說值得的,對你而言或許猶如草芥。
聰明的人腦袋一轉就知道該回答什么。
所以,問我有什么值得喜歡的嗎,其實就是在問你喜歡我什么。
于是同樣的話重復提問,郁晌就算是真傻,也該知道自己要怎么回答。
他沒有猶豫,這個問題他問過自己千千萬萬遍,同樣的問題他也角色調換問過自己,他有什么值得向歆喜歡的嗎,有擺在明面的答案,那是臉蛋身材和技術,拋去這些,他找不到答案。
而喜歡她什么?
是因為細膩如絲的心思,敏感似水的內心,還是一顆純凈善良的真心?
答案不是非得叁選一,向歆就是能夠厲害到兼具叁者。
調動回憶的過程中,郁晌猝然發現自己喜歡的竟全然都關乎于向歆的心。
他凝著她認真的眼睛,半不可思議地剖白真心話:“我喜歡你的心。”
話音剛落,就見速度快到殘影般的手“啪”一下落到自己身上,他知道向歆是對他這句看似不著調的話不太滿意。
但他沒有辯解,只是重新措辭。
“喜歡也許并不是因為某個特殊的原因,說實話當我發現自己喜歡你的時候,我已經無法確定究竟是哪個具體的點吸引到了我。或許是你身上散發出來的諸多魅力的結合版,而我也清楚在某些特定的時刻和特定的場所,你是我的救命稻草。”
“你說話好繞啊,”向歆鼓了鼓雙頰,暫且不想繼續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