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舒玨和沈清越之間的交談還在繼續。他依舊是帶著那戲謔的笑意:“既然四皇子和六公主兄妹情深,那小王也算不負沈清越所托。唉,那以后,她是死是活,是好是壞,小王可都不管她了。”“不用你管,”舒玨回,“你只做好你本該做的事。”沈清越漫不經心地應:“當然。要不是三皇子答應了小王,快些安排小王覲見,小王爺懶得和什么達官貴人打交道。四皇子肯定不知道,這邊境啊,危是危險了點兒,可自由,也是真自由。小王自由散漫慣了,京都約束得很。早些完成魏家代城主交代的覲見任務,也好早日回王府躺著休息。”舒玨一雙眼睛沉了沉。“三皇兄不是視你為謀士?”“謀——謀士?”他故作驚訝,又“哦”,“幫他處理了一點小麻煩而已,哪有那么夸張?四皇子也在高位上,應該知道有些事,皇族做不大方便。”環顧四周:“要真是謀士,小王何必委屈六公主,住在這樸素得有些過分的院子里。”不知為何,舒玨忽然想起舒青窈還是“云青”身份時,接待他和舒明葭的伶牙俐齒。微微側目,看了舒青窈一眼。舒青窈正低著頭在掐自己的手背。手背上一道道深深淺淺的痕。他又想起那日,舒青窈被茶水燙傷時,泛紅的手背上也有類似的掐痕。原來……那次她已經是在強迫自己來接待他們。“你做得很好。”他忍不住道。說完,他自己也覺得莫名其妙。舒青窈更是莫名其妙。兩兩相望,又錯開眼神。舒玨清了清嗓子。暗道今日奇怪得很,為何對一個以往素不親近的妹妹忽就關心起來,且這關心,還有點過了頭。可心中那股子勁兒怎么樣都消散不掉,他說不清,只能拼命地勸自己冷靜,別再繼續沖動下去了。“時候也不早了,本宮,就帶自家妹妹先走了。”他開了口。“四皇兄……”舒青窈決定再做做樣子,“會不會給你添麻煩……”舒玨的心軟了軟,唇畔帶了抹笑意。“記住,我是你可以依靠的兄長。”舒青窈認真地點了點頭。又對沈清越行禮,算是辭別。只不過臨走前,路過他身邊時,她偷偷往他掌心塞了什么東西。他一直沒有回頭。亦沒有說“恭送”之類的話。心里空落落的。直到身后徹底沒有了動靜,他才低頭,攤開掌心。里面,是一小截用紅繩束著的青絲。“……”他笑了一瞬,收攏五指,牢牢握緊。 作離開院落的剎那,站在臺階前,舒玨的心忽就松了一松。不知道那樣的“松”是為何,像是先前被誰用雙手遮掩住,到這刻,對方才撤手一般。再看向身邊跟著的,垂首靜默的舒青窈,眼神也多了兩分耐人尋味。“主子,是回宮還是?”周永升問。雖然宮門要落鑰,但舒玨有自己的辦法能回去。“今夜暫且在外將就一宿,”他對舒青窈道,“明日,待你更改了容顏,我再叫周永升給你做個身份,隨我入宮。”舒青窈自是乖巧:“但憑四皇兄安排。”舒玨的府邸,不比舒琰的府邸華麗,但清靜素雅。幽蘭茂竹,錯落而生;曲水擊石,泠泠作響。倒和以前云嬪宮中的宜蘭園景致有兩分相似。“青窈,今夜你住那。”舒玨示意。那是過拱橋的房間。周永升忙不迭地引舒青窈過去安頓。不一會兒又折返回來。舒玨站在一叢湘妃竹前,手指輕輕掠過冰涼堅硬的竹身。
“如何?”“她住下了,”想了想,又添一句,“同奴才客氣了一句,就上床休息了。”舒玨沒有說話。周永升便不再多言。只是心里忍不住泛起嘀咕,舒青窈那般敏感的身份,四皇子怎么就拎不清地要把她帶回來呢?而且,還要想辦法送她進宮?這趟渾水是真不該蹚啊……“你是不滿本宮將她帶回來?”舒玨突然開口。周永升一震,趕緊低頭:“奴才不敢。”“不敢,那就是說,的確不滿了,”舒玨微勾唇角,“那你可知,本宮為何愿兵行險著?”周永升拱手不語。舒玨便把先前關上門時,屋內發生的種種,言簡意賅的說了幾句。當聽到舒青窈就是那個幕僚“云青”,周永升臉色大變。這、這怎么可能?這性子,這舉止,完全判若兩人!就算……就算有面具、冪藜,那聲音又作何解釋?“別忘了,她好歹也是在玉靈山待了幾年的人。會些術法,也不稀奇。”“可谷雨沒有感應到她的術者氣息?”“她身上有個巡察司的印信。”“……”良久,周永升嘆了口氣,點頭:“奴才知道了。您當機立斷,著實力挽狂瀾。”先不說舒青窈的術者實力幾何,單是她這樣的身份和宣德王家的小王爺一齊投奔舒琰,會成為他面前橫生出來的,最有威脅的枝節。好在,沈星樓無心和舒琰攪作一團,只想早日面見明僖帝之后離開。舒青窈也只滿心想著復仇……想著,復仇。具體她要怎么做,在舒玨眼中,是不值得多花心思在意的。他只是想把這個可能的威脅圈在身邊而已。待時機合適,舒青窈或許還會成為他除掉舒琰最好的刀。“你記住,在本宮沒有其他指示前,她的存在,必須是個秘密。”舒玨加重語氣。周永升應承下來。是日,已經易容的舒青窈頂著一張尚算清秀,又不顯得出挑的臉,跟在舒玨身邊入了宮。宮中的一磚一墻,一草一木,還是記憶中那般。不過她并沒有太過在意那些從未屬于過她的東西,只是跟在舒玨身后安靜地走。偶爾遇到問安的宮人,迎著那些帶著探尋的眼神,她坦然而平靜。等到了鳳麟宮,周永升引了一個叫“蘋茹”的宮女過來。“蘋茹,這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