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鄭氏“啊呀”一聲,又想跪下。魏行昭眼疾手快抓住了她:“大嫂,不可!”沒有說一句話的裴言忽然在身后淡淡開口:“逝者托夢這事,若是一次便罷了,但短時間內接連兩次,還是重視一些的好。以前巡察司接過一樁調查,亦是逝者托夢,可惜那家人并不信。于是大年初一清晨,全家都被開膛破肚,死狀極慘……”“別、別說了!”裴言嘆了口氣,搖頭:“這姑且算是那家人的‘孽’,可之后,那家人家姓上下三族,悉數連倒大霉。原本是做米糧生意的家族,立刻從人上人,成了人下人,如今都還在街邊行乞。”聽到這句,魏老夫人倒想起來,曾經的確聽過這離奇玄妙的事。旁的便罷了,要是影響整個魏家的氣運……她慈眉善目地笑起,憐愛地撫了撫魏錦書的頭,以示安慰。又直起身子:“我們走。” 魏舒青窈和沈清越對視一眼,又錯開眼神,重新向馬車走去。路上,舒青窈故技重施,以小木人做代替,自己則去了沈清越的馬車。相比霧菱,沈清越則淡然許多。舒青窈現身時,他尋常地端坐在位置上,雙手的手腕輕擱于膝,一雙偽裝嫵媚柔情的桃花眸略有失神,顯露出兩分曾經的影子。舒青窈坐在他對面。他也只是抬眸微怔,又彎起唇角,向她伸出手,示意她過來坐。她卻順勢扶住他堅實的小臂,坐去他懷中,柔弱無骨的小手輕搭去他的肩上,倚著他的胸膛靠近。“這樣說話,不是更方便么?”她輕笑,杏眸里久違地透出一抹狡黠。沈清越便把她抱得更緊了些,以免她不舒服。“這件事,是你叫裴言做的?”她問。魏行勛再怎么沉得住氣,也不可能做到短時間內,面對刺殺自己一家的仇人無波無瀾。遑論魏鄭氏這樣的婦人,還有魏錦墨三個小子。這一家五口配合得異常默契,又挑不出任何不妥,那就只有一個可能。——裴言。沈清越“嗯”了一聲:“巡察司有自己的方式,讓才經歷巨大驚嚇恐慌的無辜百姓平靜心緒,外人看上去,只會覺得無事發生。”“實則他們心里還記得?”“嗯,”沈清越頷首,“抹去記憶的方式也有,但今日并不適用。”舒青窈便明白了,魏行勛一家的打算。心緒平靜地裝作無事發生,好在驗尸時發出致命一擊。既然如此,那城官和仵作,只怕都已在等指令了。可算萬無一失。想到這里,舒青窈不禁皺了皺眉。當真萬無一失么?今日要不是她身上佩戴的南風所給的玉佩,在緊要關頭替她抵擋住魅君的神思侵襲,只怕她會困在陰境里,淪為魅君驅使的妖人。左膀右臂……這個詞,讓她不寒而栗。南風亦說過類似的話,她和沈清越命格特殊,相生相克,若不能走向正,那只能走向邪,成為禍一方的禍首。“怎么了,窈窈?”沈清越的聲音近在咫尺。他看到她眼眸里的一瞬瑟縮,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場景。舒青窈斂回神思,想了想,搖頭。見沈清越的反應,魅君大抵還沒有找他,那他暫時并不是魅君需要下手的目標。畢竟比起普通人,她這個術者的利用價值,的確更大。既然如此,便不用告訴他,讓他徒生擔憂。只是憑借著沈清越的敏銳,她要是不說個什么,又搪塞不過去。于是道:“方才我殺了六個人……六個活生生的人……”沈清越眸中的光滯了滯,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沒說,低頭,輕輕覆住她的唇。也只是覆而已。他什么也沒做。就像這樣的接觸,能讓彼此安心似的。
舒青窈閉上眼睛,感受著鼻尖傳來的他身上夜曇香的清幽氣息,以及唇瓣傳來的淡淡溫度。過了一陣,沈清越抬起頭,眸色深沉了幾分。“日后,我不會再叫你手染血腥。這是 開棺分明是陽光明媚,落英繽紛的三月,站在山頭,吹過來的風卻叫在場所有人感到一陣寒冷。墳頭兩邊新生的雜草和枯黃的舊草摻雜糾纏,透出兩分不屬于現在的蕭條。魏啟閣的墳塋是新修的,立在最前方。上好的石料,嶄新的顏色,連朱砂字都清晰得很。魏行昭最先走到墳塋前,先拜了拜,又圍繞墳塋轉了好幾圈,道:“沒有任何滲水漏風跡象,虛驚一場,可以回去了。”“且慢——”魏行勛開口。“怎么,大哥不信我?”魏行昭勾起唇角輕蔑地笑,“那大哥自己來看?”環顧他人,“大家一起來看好了!”魏行勛沒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