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看到他們,尤其是看到舒青窈,他就知道沒好事。只是這次,不知道她又要玩什么新把戲了。旁邊站著的一個太監察言觀色,將手里的托盤端上前來。白色錦布上,平攤著一大把鐵針子。那鐵針子細而長,泛著寒光。“窈窈不是說,昨夜看到書上的刺猬很感興趣?為兄便給你準備了這些。與其捉那些蠢笨之物,倒不如自己做一只的好玩有趣。你覺得呢?”九歲的舒青窈深深吸了口氣,伸手,從托盤里拿了一把鐵針子緊緊攥在手心,一步一步,朝他而去。“舒青窈!”沈清越大吼。一旁的太監毫不留情地給了他一耳光:“大膽!公主的名諱,也是你能喊的?”舒青窈精致的小臉上,五官皺著,清澈杏眼間不忍又害怕,但末了,還是拿出一根,對準他刺了下去。有一便有二,有二便有三……很快,猩紅的血點順著白色的中衣透了出來。這種細碎的痛本不算什么,但在大庭廣眾下如此屈辱,叫沈清越恨不得立刻死去。偏偏太監又塞了團布在他嘴里,叫他無法咬舌自盡。這一場折磨持續了半炷香的時間。沈清越最終還是痛得昏死過去。舒青窈悄無聲息地把剩下的好些鐵針子轉藏入袖中。奈何下面的人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給三皇子告了狀。三皇子臉一黑。繼而又陰凄凄地笑:“好啊,窈窈既然想護著這‘紫微星’,你們就一起吧!”將剩余的所有,全部扎去了她的身上……沈清越知道這些,還是很久以后,在舒青窈落水昏迷的床前,云嬪告訴他的。想到曾經他所遭受的那些,其實悉數也在她身上發生過,且她還那樣的年幼柔弱,心臟不禁陣陣抽搐,難過得眼尾紅了起來。“那時候,很痛吧……”他蹲下身,低聲。舒青窈錯開他閃動的眼神。“早忘了。”他伸出手,捧住她的臉,要她直視自己。“窈窈,嫁我。”舒青窈陡然一驚,一顆心跳得飛快,整張臉也緋紅起來。盡管他們早就已經有了夫妻之實,這些年也習慣了婚約束縛,可當她真聽到那兩個字,一時還是手足無措,害羞忸怩。沈清越同樣緊張。方才心念一動,脫口而出。說完又不曾后悔,反怪自己說得晚了些。拇指摩挲著她柔嫩滑膩的小臉,他聲音更輕兩分。“嫁我。”溫柔又固執。舒青窈心亂如麻。好半晌的,才扯回幾縷理智,對上他期盼的眼神:“怎么嫁?我嫁給沈星樓?當少王妃?……我這張臉,你確定不會讓宣德王府滿門抄斬?”苦笑一聲。沈清越搖頭。“待我坐上城主之位,你嫁的是城主,你是城主夫人。”頓了頓,又道:“日后陪我回京都,你就是我的幕僚。待真相大白,沈家冤屈與你母嬪之事得以洗清,我們再昭告天下,大辦婚禮!”一顆心臟在胸腔頓頓地跳,舒青窈驚愕地看著他,以為自己聽錯。原來,原來他是這樣想的。一直住在魏府,是為了攪亂魏府,挑撥魏家幾子的關系,最終獲取漁翁之利。不過……魏家幾子的關系本就惡劣,他是順水推舟罷了。難怪總是感覺他背后另有目的,只是沒想到,這目的是利用城主的身份,重新回到京都。再一想他如今雖是宣德王府的“小王爺”,到底掛著“沈”的姓。若非得明僖帝詔令,是絕對不能踏足京都半步。可要是他成為城主,那就不一樣了。他不僅每年有兩月要長住京都,還要進宮面圣。“清越哥哥……”她喃喃,“你還是沒變……”一樣堅定固執,一樣深謀遠慮。沈清越如三月春風般淡淡一笑:“窈窈,我變了。但在你面前,我永遠不變,永遠都是你的‘清越哥哥’。”舒青窈眼眶一熱,眼睫顫動著輕合,下一瞬,晶瑩淚珠就這么撲簌簌地滾落,溫涼地砸在沈清越的手背上。她伸出手,柔軟的手指覆上他堅硬如鐵的手指:“窈窈知道了。但是,現在不行。”“為何?”
“若你信我……”她艱難地開口,“……清越哥哥,我們先分開一段時日。”沈清越的腦子嗡一聲,眼前也仿若炸開了一片白茫。怎么會這樣?她不答應,事與愿違也就罷了,怎么還要分開?將他震驚的神情盡收眼底,舒青窈知道他想偏了。但涉及到玉靈山,擔心那秘辛牽扯于他,只會讓他又多一道枷鎖,她委實不能說。只能又添一句:“若你信我,這幾日,我會去魏三那邊……”“我不允!”沈清越斷然拒絕。他是男人,看得出魏行昭那個人,就算知道舒青窈不是蘇幼青,一雙賊眼也是色心不死,逮住機會不說真僭越不軌,至少也是要揩一把油。裴言那么大大咧咧的敢放縱白若璃過去,他不行。“你小氣……”舒青窈憋出三個字來。沈清越哭笑不得:“窈窈,咱能講點理么?你是我的妻,哪有誰家男人把自己的妻往外拱送的道理?——裴言那是個不正常的,別拿他說事!”說到這個,舒青窈也想起來今日的事。她心里也是不很贊同裴言和白若璃的做法的,只是白若璃已身懷有孕,說不定,他們兩人另有打算。再者,裴言也不是個沒腦子的蠢貨。白若璃即使天真好騙了些,經歷一番事,到底也成長了。“窈窈,不允你去,我會生氣。”沈清越加重語氣。她飄遠的神思被拉扯回來,嘆了口氣。低下頭去,輕輕含住他的薄唇。吻來得突兀,沈清越驚了一瞬,又萬分欣喜。主動上前,愈發加深了吻。 夫君呼吸交疊,溫熱纏綿,情到深處時,沈清越一把撈她擁入懷中,放去書案上。書冊筆架嘩啦掉了一地,舒青窈稍是分神,又被沈清越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