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個代表休憩與深眠的意象。
在這個時候,大部分人已經睡去了,只有一些找樂子的夜貓子零星散布在娛樂區,所有樂聲都被堅固沉厚的鋼鐵墻壁封鎖了起來。
在那涂成漆黑色的甲板之上,降落平臺仍在徹夜工作,藍焰噴發,數十臺落下的戰備機甲熄滅引擎,掀起大片煙塵。
玻璃罩在“咔嚓”一聲后緩慢升起,那本該透明澄澈的材質表面被抹上鮮紅的液體,仿佛艙體裂痕處向外滲出的滑膩機油,不知過了多久,已經徹底干涸了。
一個女人從機甲上跳了下來,黑色風衣讓她隱入到了集裝箱落下的陰影里。隨著艙體逐一的開啟,如隆冬般幽冷的氣息彌漫開來。
一支機動小隊悄無聲息地到來。
值夜的安保人員迎上前來,核對女人的面貌特征,和她遞出的身份證件。
很快,他的語氣就變得恭敬起來,“白神英隊長。”
“漫游者歡迎您的到來。已經很晚了,需要我替您通知懷亞特博士嗎?”
“不用。”
平靜的,舒緩的,每一個字都被磨去棱角,沒有起伏的聲嗓。他抖了抖,像拂去身上滲落的露珠那樣,然后抬起頭,驚訝地發現女人瘦削的身體已然融入灰黑的薄霧。
隊員們壓著腳步聲,分散在瞭望塔的盲區。
戰術靴踩在混凝土上的聲音頗有重量。他曾參與過幾次壓制戰斗,耳朵非常好用,這群人身上一定攜帶了軍部制式裝備,最大的可能性是聚變等粒子能量槍……
冷汗浸透了安保的后背。
“繼續你的工作就好。”
白神英說。
從降落平臺到生活區,連懸浮車都要穿梭差不多一個星時,可以說是非常遙遠。
在確認了尤金在她身上留存有信息素后,芙洛拉向他要到了一張空置宿舍的權限卡。
他充滿困惑地揚起眉頭,為她整理衣服褶皺的動作慢了下來。
“理由?”
“別問。”
當然是維斯佩拉會聞到她身上的信息素。
即使滿懷“窩藏入侵者”的猜疑,尤金最后還是給了。
只需要植入小小的作弊指令,蒙蔽它們內置的警報系統,機械管家就會代替芙洛拉,每日進入房間,為維斯佩拉送上食物。在它離開之后,環繞整個宿舍布置的電流網又會重新恢復運作,從鋼質大門與地板磚塊摩擦相接的底層,時而振出微弱的電流音。
在這一瞬間爆發出來的恐怖電流,足以將新生的血肉鱗片烤成焦炭。
或許殺不死他,但能夠很好地恐嚇和拖延。
熱水汩汩流入浴缸,水面一點點升高,在照明燈管下泛起綢緞般的銀白光澤。
水汽快速蒸騰,它是那么模糊輕盈,霧蒙蒙地灌滿整個浴室。
沐浴露揉搓而成的泡沫漂浮著,堆積出甜美濃郁的橙子氣味。芙洛拉曲起雙腿,倚坐在浴缸里,伸出光潔的手臂撐在缸體邊緣,手指則無意識地撫觸面頰,像在出神思考著什么。
鎮靜劑對澤菲爾沒有用,在注射完鎮靜劑半個星時后,它也只是略感疲倦。
和維斯佩拉一樣……
機械管家在旁邊遞上浴袍。
“您在水中浸泡的時間太久了。”
芙洛拉從廣闊的臆想中回神,訝然發現她已經在浴室里浪費了一個星時。
少女轉動眼珠,“謝謝你提醒我。”
身形高大的機械仆人半跪在地,恭敬卑謙地垂下頭顱,手臂平撐向前,光滑銀盤里放置著一套輕薄睡袍。它沒有頭發,就連蒼銀色的金屬面部,也只有一片由額頭、鼻子、嘴唇等形狀流暢銜接的隆起,眼窩處深深內陷,沒有具體的五官。
它一動不動,不曾回復。
洗漱完畢之后,她從浴缸里走出,許多水珠因此滾落在地面上。
仿佛在和一個空曠的金屬生命體交流,從它堅硬平滑的外殼之上,反射回來的只有深深的寂寞,“替我吹頭發吧。”芙洛拉移開視線,絞了絞不斷滲水的頭發。
機械仆人依舊半跪著,伸出銀色的手掌,捧起了她金色的長發。
“好的,主人。”
它一板一眼地回答。
熱風烘干被水黏連的發絲,令它變得干燥,蓬松,和填滿羽絨的枕頭相觸,擠壓著沒有厚度的絨毛,深深往里陷進一塊,舒適得讓人只想就此昏睡過去。
她本來還想在睡前繼續構思計劃,可身體一碰到這張充滿陽光味道的床,根本維持不住清醒。
溫暖的被窩裹緊了她,在少女抱怨似的咕噥聲后,推著她猛然跌入夢境。
“明天……叫我起床……”
芙洛拉在半夢半醒間低語道。
房間靜默下來,只有呼吸聲隱約可聞,機械仆人站在墻角候命。
墻上仿古設計的石英鐘表默不作聲地向前推進,對著沒有蘇醒的意識體,進行時間流逝的表達。厚實的窗簾被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