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玄明手中捧著一個小匣子,他微微頷首,看向皇城的方向:“是啊,京都水深,你不該來此。”“我倒是無事,只是擔心陸兄一人來京城,會被扔進大牢里。”孟渡心想,按照她曾經看過的許多武俠話本和仙俠話本,她在凡間界是沒有什么敵手的,只要沒有遇到抬手摘星辰,跺腳破滅宇宙的修真者,也沒遇到來下凡玩追妻火葬場渡情劫的各路仙尊魔尊。陸玄明冷淡的眼眸劃過一抹笑意,與孟渡告辭:“很快此間就能事了了?!薄氨菹?,謝珪是名滿天下的文道領袖,您不重用就算了,怎么能以謀逆罪將她處死?仙人都動怒,來救這位謝山長了?!薄俺悸犅勏扇四侨战蹬R,還一劍劈了京郊的道觀。這足以說明,陛下您先前寵信的白眉道人就是個妖道!”天子高居御座上,神情無比陰沉:“朕都是受了白眉妖道的蒙蔽,他之前還敢逃匿,現在妖道白眉已經送入刑部,朕要用他的頭顱來祭祀真正的仙人。”看著這些又重新高呼天子圣明的朝臣,這位御極多年,權勢盡皆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帝王感到了一陣滿意,壓下了心中的不安。他是天子,是上天之子。雷霆是帝王之怒,甘霖是帝王之恩,山川五岳是帝王權勢的象征,神秘莫測的天象都是為了天子的一言一行才誕生。他可是天子!下朝后,回到了宮殿,不知為何,許是天氣太冷,他總覺得宮殿今日總有些陰森森的。黃昏時分,宮殿里陷入了一片安靜。天子覺得一陣困倦襲來,漸漸地,他支撐不住,往宮殿后面的寢殿走去。一道道混雜著血氣的黑色身影從御花園的那座觀星臺而來,奇怪的是,路上的禁衛軍都像是看不到一樣。黑影重重,依稀能分辨出他們有的穿著宮娥的衣裳,有些是內侍的衣服,這兩類人最多,還有身穿道袍的少年們。無一例外,胸口處破開一個大口,缺了最重要的心臟。他們越靠越近,層層疊疊的黑影凝聚成一個龐大的身軀,心臟處空空蕩蕩,被著凜冽寒風吹過。黑沉空洞的瞳孔里映照著一點微弱的燈光,飄蕩到了最中央的宮殿。“嗬……”天子躺在床上皺著眉,他夢到了那一日被仙人伸出手邀請乘鶴的人是他,只是為何天上的空氣如此稀薄,為何他的耳邊沒有仙樂,只有哀嚎。什么人?誰在哭?誰在哀鳴?“陛下,陛下,您為何要那般待我?陛下?!碧熳釉谒瘔糁袠O其不安穩,他的耳邊總是傳來悠遠的呼喚,那聲音忽遠忽近,時而繾綣,時而幽怨,時而如泣如訴,時而指責他的狠心。他掙扎著睜開眼皮,就看到一個女子正輕柔地撫摸著他的臉。那女子相貌美麗,五官精妙,皮膚白得可怕,身上有種說不出的氣質,放在以往天子定會為她駐足,此時卻只剩下了恐懼。她一下又一下地撫摸著他的臉,手上的溫度冰冷如寒潭,她狀似繾綣望他,瞳孔卻如死物般沒有影子,她很白,白得像死了三天都不止的人。見到天子醒來,她死物般的瞳孔擴散開來,嘴角掛上了欣喜的笑,“陛下,您終于醒了,害得妾身久等?!薄澳隳恪碧熳幽樕钒?,“你不是……不是靜妃嗎?”“是臣妾,陛下,您終于想起我了,”靜妃欣喜道。“可你……你明明死了,為什么會在這里?”被說死了的靜妃斂下了笑容,她垂著頭,靜靜看著他,整個人毫無生氣,“是啊,我死了,陛下,您為何要殺我?是臣妾哪里做得不對嗎?陛下,臣妾那般愛您,還懷了您的骨肉,那孩子,才剛剛成型?!币呀洿_定是死了的靜妃的天子恐懼地往后退了一步,嘴里不停說著:“不是朕,不是我,靜妃,是那妖道,他告訴朕,你腹中孩兒靈氣充足,是煉丹的上好材料,靜妃,你要相信朕,朕從無害你之心?!膘o妃歪頭看他,沒有說話,只是雙眼漸漸凝出了血淚。天子畏懼,他又往后退了退,摸到底下一片濡濕,低頭看去,他的龍床不知什么時候被血浸透了,那些血,似乎都是靜妃身上流出來的。他順著血慢慢抬頭望去。只見靜妃身上縈繞著若有似無的血霧,她低著頭,胸腔處破著一個黑洞,洞內空無一物。他咽了咽口水,想趁靜妃發呆的時候逃離,忽然看到靜妃身后還有虛影在晃。他不知道那是什么,直覺告訴他不能去看,卻還是忍不住再看一眼。才發現那哪是什么虛影,那是數不盡的人頭,人頭上是一張張慘白可怕的臉,每雙眼睛都如出一轍的血紅,眼中都閃著貪婪的光。他認出了好幾張臉,都是被他獻祭煉丹的,怎么會,他們怎么會……他嚇得踉蹌在地,馬上就想跑,身后卻伸來了無數雙手,死死將他拖住?!澳銈儭銈冞@些妖物,快放開朕,朕是五九至尊,朕是天子,朕有真龍護體。來人,快來人……啊……”天子被那些鬼手死死拖著,一直往尸鬼的方向拖去,直到被拖進墻壁內,都無人聽到他的求救。宮殿之外,本該守著夜的宮娥提著燈一如既往地守在殿門前,她面無表情,一雙眼睛被黑霧繚繞,手腕上一抹黑色符咒若隱若現。聽著殿內傳來的凄厲慘叫,她置若罔聞,本分地提燈照亮這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地。孟渡與陸玄明剛要道別,忽然聽到皇城的方向傳來一聲喪鐘,接著滿城縞素。“天子突發惡疾,駕崩了!”孟渡的一雙杏眼眨了下,她打開系統地圖,找到皇宮的位置,天子的姓名在地圖上被黑框框起來了。死得還真巧啊,省得她動手了。陸玄明也是皺起眉頭,這個無道昏君死得未免也太巧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