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煜孤身一人候在這兒,月光高高灑下來,將他照得冷硬無情。
“你喜歡她?!?
用的是肯定的語氣。
他看著藍玉,劍卻懸在沉在頸側。
沉在稍有動作,脖子上就出現了一道血線。
她吃痛地縮了下脖子,蛇妖那神情,像是隨時會砍下她的腦袋。
“顧煜,我和他什么關系都沒有”
“你閉嘴。”顧煜眼角隱隱抽動。
流影劍挑起沉在的下巴,迫使她面向藍玉,“藍玉,你聽見了嗎?這個滿口謊言、心腸歹毒、心術不正的女人,根本配不上你。你尚且年幼,一時被狐貍精蠱惑,哥不會怪你。洞庭那邊最近不太安穩,你替我去那兒看看,權當歷練了。”
“哥?”沉在睜大了眼睛,喃喃道。
顧煜故作驚訝,在二人之間左看看右看看,而后道:“藍玉難道沒告訴你我們是堂兄弟么?”
“兄弟?”沉在死死盯著藍玉,他卻移開了視線,轉身站到了顧煜身后。
這倆兄弟聯起手來耍她呢?!
沉在氣笑了,“確實,妖和狗怎么能做配。你是沒看見他射在我腳上,跪在地上伸著舌頭,像條狗似的一點點給我舔干凈的模樣??烧嫦沦v!”
明明還是夏夜,藍玉的身體卻如秋風中的樹葉般瑟瑟輕顫起來,眼睛濕漉漉的,像一條被路人平白無故踢了一腳的可憐小狗。
顧煜狠狠磨了磨后槽牙,反手給了沉在一巴掌。
她的牙齦破了,口腔里充滿腥甜的血腥味,耳邊嗡嗡作響,臉上火辣辣的。
沉在吐出一口血沫,這狗屁日子什么時候才是個頭。
她笑了笑,露出一口紅牙:“你也是?!焙苜v。
顧煜墨綠色的雙眸中醞釀了一場暴風雨,他臉色沉得滴水,掐著她的下頜,拇指指腹重重碾在她的唇瓣上,“可你是我的奴隸”
你怎么敢,讓別人玷污你。
“唔!”
唇齒交纏,入侵者在她口中狼吞虎咽,像要將她拆吞入腹。她用舌尖推擋,卻被含住更深更重地吮吸。后腦勺被牢牢掌控住,壓得更緊,無法掙脫。連呼吸的權利都被掠奪,她氣息短促,感到缺氧般暈眩。
兩個人不像在接吻,更野獸在搶地盤,他們互相撕咬,交換血液。
沒有柔情與蜜意,血腥味充斥雙方的口腔。
過了許久,顧煜抬起頭,擦了下被咬破的下唇,雙手將虛軟的沉在困在身前,看向藍玉:“你走吧,趁我沒改變主意,現在就啟程去洞庭?!?
藍玉心情十分復雜,比起沉在,他更不能違抗顧煜的命令。
他本是蛇母拋棄的弱胎,是顧煜讓他能活到今天。
可他對沉在的一切也是真的。
他嘴唇抖了抖:“大王,是我帶她去珍寶閣的,我們什么也沒干。你要罰就罰我吧?!?
“滾!”顧煜眼神陡然變得狠厲,向來光潔的脖頸上竟有黑色鱗片浮現,他額角青筋暴起,仿佛極力克制某種怒意。
他將沉在的臉捏得變形,用惡狠狠的語氣說著誓言般的話:“你永遠、永遠,都不可能離開我?!?
—
大澤山的最高處近日升了一面旗,全山的妖怪一仰頭就能看見它。
說是“旗”,其實也不確切。
它瘦長纖細,除了遇上狂風會晃動幾下,多數時候是靜靜地垂著,并不是輕盈飄逸的布料。
更像塊農戶家里掛著的白肉。
妖怪們七嘴八舌,紛紛猜測那到底是什么。
體型龐大的座山雕從高空俯沖下來,尖喙叼走“旗”的一部分,死氣沉沉的白色條狀物忽然劇烈地抖了一下,結在它身上的霜撲簌簌掉落,妖怪們這才發現,原來那不是旗,而是個人!
“嗬”沉在從劇痛中醒來,肩頭結痂的傷被猛禽反復咬開,鮮血染紅了她的衣襟,而這些痕跡又會在下一次暴雨中被沖刷干凈。
她成了高空中最便捷、最源源不斷的食物。
在這之前,劍傷久違地發作,她已經昏迷許多天了。
寒風灌進嘴里,她嗆了兩聲,扯動渾身的傷口,臉色又白了幾分。
費勁地扭頭查看傷口的情況,傷口像花一樣綻開,可以看見紅嫩的肉,最中心是個血洞。
“呼、呼——”簡單的扭頭動作幾乎耗盡了她所有力氣,她全身上下幾乎沒一塊好肉,身上散發出淡淡的腐肉味。
可她沒有任何辦法。
她重新閉上眼,頭抵著身后的木桿一動不動,睡著了一樣。
高空中溫度低,血液流速緩慢,沒過多久傷口結上了痂。
她發熱了。
這場傷寒來勢洶洶,從骨頭里泛起的鈍痛讓她連根手指頭都抬不起來,滴答滴答,干燥的鼻腔里涌出鮮血,頭痛欲裂。
忽而雷聲大起,東方的天空出現一片巨大的烏云漩渦,無數道紫色閃電劈開天幕,直指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