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封山,寒風肆虐,積雪壓垮枝頭,發出斷骨般脆響。
山腳下的村子已然陷入沉睡,唯有一間小屋亮著燈,在滿山風雪中透出一抹暖黃。
沉在在簌簌雪聲中睜開眼,她喉間干渴,渾身冒汗,仿佛在地獄中被閻火炙烤。
還未待她扯著嗓子出聲,坐在不遠處的谷雨便放下書,起身給她倒了杯熱茶。
“咕咚,咕咚,咕咚。”
沉在一口氣喝完了整壺熱水,她放下茶杯,舔了舔濕潤的嘴唇,才覺得重新回到了人間。
谷雨接過茶杯,伸手為她擦去唇邊的水漬,接著將手背貼在她額頭,又輕輕碰了碰她臉頰,“還好,現在已經不燒了,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的?”
谷雨眼下發青,神色疲倦,臉上是做不得假的擔憂。
沉在看著這樣的谷雨,忽然有些恍惚。
“先生,我好像做了一個很可怕的夢,夢里你總是遠遠的看著我,卻不搭理我我還夢見你在懲戒一個小孩,可那小孩一抬頭就變成了我的臉,我嚇了一跳,從墻上掉了下去。之后、之后,我不記得了”
沉在抱著頭,神情痛苦,所有記憶到此為止,過往如夢似幻,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她也分不清了。
她聽見谷雨輕聲嘆息,之后便被攏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清爽的皂角味充斥鼻腔,他溫熱的手在她太陽穴處力度適中地按摩,“我什么時候不理你了,如果我不想理你,當初就不會把你撿回來。前些日子你在池邊散步,腳滑摔了下去,之后便發起高燒,昏迷不醒,我日夜守著你,就怕你一睡不醒”
沉在埋頭在谷雨胸口,無意識的蹭了蹭,悶聲道:“那那個小孩呢?你那時看我的眼神好兇狠,我都要以為被懲戒的不是她而是我了。”
谷雨摸摸她的腦袋,“你也說了那是個夢。”
沉在還是覺得有些委屈,夢里的谷先生太冷漠,讓她醒來后都覺得心里發涼,她靠在谷雨懷里,囁嚅道:“先生,我是不是給你添太多麻煩了。”
“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你燒剛退,別胡思亂想了,好好休息。”谷雨為她掖好被角,“我再去燒壺熱水,夜里你渴了可以喝。”
沉在靜靜躺在床上,她曾有妖丹護體,風雪不侵,如今卻如尋常凡人般在雪夜躲在屋中,蓋著棉被取暖。
說不失落是不可能的,但此刻她暫時只想珍藏當下的暖意。
天越來越冷,睡地板上會凍壞骨頭。
沉在厚著臉皮叫谷雨睡床上來。
兩人分被而眠,一開始沉在還有些不習慣,怕不小心碰到谷雨,緊緊貼著墻邊睡。
后來她發現谷雨根本不在意這個,就隨意些了。
谷雨對她很好,好得不像話。
很多時候她都在思考,谷雨是真是存在的人嗎?還是她死后臆想出來的呢?
現在她也在思考這個問題,直到谷雨柔軟的指腹碰到她腳背,她才回過神,低頭看去。
燭光將他高挺的鼻梁投下一片側影,他骨節分明的手指舀起熱水澆在她腳背上,他仰頭看她,“水燙么?”
沉在愣了下,覺得耳根有些燙,“剛、剛好。”
自從落水醒來,谷雨便不讓她干任何活,吃飯喝水都端到她手上,連洗腳水都親自打來,等她洗好了再端出去倒掉。
谷雨倒了水進來,帶了一身寒氣。
沉在眼巴巴看著他,身子往里滾了滾,空出半個床位。
夜里脫了衣躺在床上,谷雨那邊還涼颼颼的。
沉在悄悄把半邊被子分給他,嗯,她要多多照顧脆弱的凡人。
不知不覺,日子過去了一大截,沉在驚覺自己已經快半個月沒踏出這間房門了。
“先生,我不能同你一起去學堂了么?”沉在從白粥里扒出一片肉,放進谷雨碗中,小心地問。
“外面冷,你身體不好,還是待在家里讓我安心。”谷雨把那片肉放回她碗中。凜冬來襲,野食難捕,這小塊肉是入冬前備下的存貨,如今已經所剩無幾。
沉在吃了肉,舔舔尖牙,又道:“那我能去村子里玩嗎,待在家里好無聊。”
谷雨啪的放下筷,笑容有些僵硬:“你忘了上次被混混訛錢了?”
沉在一怔,眼神瞬間黯淡了。她怎么可能忘記,那是用刀刻在心上的屈辱。
只是現在她沒有復仇的能力,只能刻意回避那些不好的記憶,這樣她才有勇氣朝前走下去。
“那我就在院子里曬曬太陽,好不好?感覺我都要發霉了。”沉在牽著他的衣袖晃了晃,懇求道。
谷雨沉默良久,最終松了口,“只許在正午出來曬太陽,覺得冷了就立刻回屋。”
沉在欣然一笑,就知道先生最關心她了。
先生失眠了。
夜里總是輾轉反側。
但他不提,沉在也不問,只是心里掛念著他,看見他眼中血絲時有些擔憂。
“李大娘,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