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松垮垮的領口吹進一點風,吹得何復身體發冷,但腦袋越來越上火。
他猛地往白皎那里沖了兩步,又被身邊的人按住。
何復心里的怒氣積攢到了頂峰。
他望著白皎,火氣沖出喉嚨,大聲吼了起來。
“白皎,你有什么資格出現在這兒,你配嗎!你知道賀子是過來干什么的嗎,我告訴你,他是過來找小月亮的,跟你一丁點兒關系都沒有!”
視線搖晃間,他看見白皎掙扎的動作似乎微弱了一些。
何復從心底冒出一些殘酷的快感,他嘴里的聲音沒有停。
“就知道躲在后面玩心眼,讓別人護著,讓別人他媽的替你挨打,還裝一副無辜可憐的樣,有媽生沒媽養的傻逼,頂替被人在別人家里蹭了這么久,野狗都不如的狗雜種,還有你家里那對腦殘爸媽——”
宋一青聽不下去了,他完全不明白何復在說什么,但這些罵白皎的話太過難聽,他攔著白皎的動作慢了一些,注意力轉移到了何復身上,“你他媽閉嘴!”
下一秒,宋一青手里忽然一空。
不知道何復話里的哪個字刺激到了白皎,白皎掙扎的動作停頓了一瞬,隨后忽然爆發出一股令人始料不及的力氣,連旁邊兩個學長都沒能按住。
也就一秒的功夫,宋一青眼睜睜地看著白皎一下子掙脫開其他人,抄起不知道是誰掉在地上的記事夾板,旋風一樣沖向了何復,連攔都攔不及。
何復還沒反應過來,嘴里仍然不干不凈地說著,忽然兜頭被白皎用硬邦邦的夾板猛拍了一下。
白皎手里的夾板雖然算不上很厚,但也是足夠結實的木膠合板,這一下打得何復眼冒金星,鼻腔發木,大腦白了一瞬間。
回過神來后,何復沒想到白皎居然還能沖上來打人,打得他腦袋嗡嗡直響。
何復腦袋里最后一根弦也迸斷了。
他一把甩開身邊的人,陰沉沉地死盯著白皎另一邊一直聳著沒有抬起來過的胳膊,拇指夾在食指和中指間握拳,下了狠手掄過去。
“白白!”許安然看到了何復對準了白皎右肩的動作,在身后尖叫起來。
“何復,你他媽的——”宋一青的吼聲幾乎能震破鼓膜。
一切仿佛都被放慢,時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流動著。
白皎那雙鹿眼圓睜著,光灑進他的眼睛里,熠熠生光,和季茹最初為小月亮拍下的那張照片慢慢重疊,連著小月亮那雙亮晶晶的大眼睛一起。
他的腦海一片空白,慢鏡頭一般的場景落進眼中,他的視線慢慢抬起,看到高空中那些聚光燈投下耀眼的光芒。
光芒中漂浮著細小的塵埃,逐漸向下飄,在空中閃閃發光,宛若仙塵。
燈光刺眼,就像劣質的燈泡散射出的照明,而那些仙塵一般細小的塵埃,似乎變成了一顆顆冰晶,落在他的臉上,冰涼轉瞬即逝,化成了水。
身邊的人按著他,他不受控制地向下倒去。
面前的一個男人陰沉地盯著他,手里拿著一根從木凳上拆下來的又長又粗的木棍,木棍上釘著幾顆長釘,不知道揮舞了幾次,變得歪歪扭扭。
“那雜種狗呢?”
白皎的嗓子眼仿佛被堵住,發不出聲音,只能發出一些破碎不成型的嗓音,也像那根木棍上的長釘一樣,歪歪扭扭,不成形狀。
“行,你哭,你哭一聲,我扇你一次,反正也談黃了,沒人要你,你這張臉扇我爛了也不礙事,我看你還敢不敢哭出聲。”
白皎硬生生地堵住了即將沖破嗓子眼的哭聲,咽了下去,連同恐懼至極的情緒一起。
“我再問你一遍,你說不說?”
細小的雪花紛紛落下,落在他的臉上、身上,像一只穩重的手,沉默地為他消去那些火辣辣的痛意。
[皎皎,別哭了,我心疼。]
聲音響起,像是幻聽,安靜地盤旋在白皎耳邊。
他沒有哭,他拼命地忍住了,低垂著頭,一聲不吭。
“不說是吧。”面前的男人不耐煩了,眼睛里透出一股兇惡的狠勁兒,“他媽的,不說,我看你這胳膊也不用再留著了,廢物。”
釘著鐵釘的木棍揚了起來,那些歪曲的鐵釘和天空上的冰晶一樣,在強烈的光中折射出刺眼的反光,在慢動作中以無法抵御的氣勢向他砸來。
他覺得他要摔倒在地上了,那些燈光越來越明亮,比白熾更加耀眼,幾乎要將他的視網膜灼燒起來。
白皎閉上了眼睛,任由自己向后倒去。
“你這個雜種,那個死狗到底去哪兒了——”
小狗去哪兒了呢?
曾經聽見過的稚氣又迷茫的聲音似乎又在耳邊響起。
小狗走了,小狗不會回來了,小狗去更好的地方了呀。
你不是希望小狗去更好的地方嗎?
那個天真的聲音反問著他。
嗯,我希望小狗能去更遠更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