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景徐倒是頭一次聽到這種新鮮的說法,“洛學長會是這樣的人嗎?”
好像,確實是。
一樁大事暫時得到了解決辦法,卓蔚成正欲換個輕松的話題,就聽得對方道:“這件事先放放,基于學長上次寫論文時的經歷,兩位學長一致決定由我來監督你的論文進度。”
“咳,好的,真是辛苦你了。”
圖書館內——
卓蔚成站在書架邊上,懷中抱著一大摞書,而郁景徐正沿著編號代碼挨個找過去,時不時抽出一本書仔細翻看,然后卓蔚成留待一旁,等著接過新的參考文獻。
對方眼底的認真神色,讓他心神蕩漾。
“景徐,你會不會覺得我這人很不靠譜啊?”他刻意壓低了聲音。
“學長何出此言,現在不就挺靠譜的?”郁景徐轉身又往他懷中的書堆上摞了兩本。
“沒有,其實我是想說,你真的很優秀,我這個學長自愧不如。”
郁景徐停下手中的動作,表情認真中又帶了絲無奈,“學長很厲害,我能感覺得到,你只是有時候還需要多付出那么一點點的努力。”
他還特意做了個手勢,委婉而又生動地表明了自己的看法。
“就像學長剛才說前路很難但我們可以一起度過那樣,寫論文的過程也很痛苦,我們慢慢來就好,不要拖到ddl之前。”
他繼續著尋找文獻的進程,在專業的事情上他一貫耐心十足,富有計劃,令某人極為欣賞。
“麻煩學長剛才幫我抱著了。”
郁景徐抱著書和卓蔚成并肩走在一起,他當然不會讓大病初愈的學長太過勞累,而他的巨力也的確完全能勝任這一差事。
見對方絲毫不見氣喘累手的模樣,卓蔚成摸了摸鼻頭,“沒什么,我在想,或許我應該跑健身房跑勤點了。”
回到宿舍以后,兩人立刻就開啟了選題歷程,順便還通過錄音復盤了前幾天老師授課的思維導圖。
看著平板上密密麻麻用觸屏筆寫出的筆記,卓蔚成痛快地伸了個懶腰,“呼,感覺好有成就感。”
郁景徐揉了揉發酸的眼睛,淺笑道:“按這樣的效率,后天就能把落下的課程全部補完了。”
“那還得是郁老師教導有方。”
他輕輕搖頭,話里有話:“如果學長一直保持今下午的狀態,那我可教不了學長什么。”
卓蔚成趴伏于桌,側著臉瞧他:“從勞苦勞累的生科院出來后,我的惰性就出來了。唔,但學習漢語言真的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樣。”
是因為對專業課興趣不夠才不肯花心思吧,郁景徐也趴在桌上,和對方視線齊平,“那學長后悔轉專業到漢語言文學嗎?畢竟你之前說過,最感興趣的是歷史來著。”
卓蔚成移開目光,“沒有后悔,畢竟我以后工作的話,也會走和它相關的道路,生物科學和歷史都不太適合我。”
郁景徐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半撐起身體,“也對,既來之,則安之,換句話說,如果沒有遇到學長的話,想必我還陷在自我內耗的漩渦里吧。”
“不對,凡事都只有自己想通了才會得到解決,即使沒有我,你也遲早有一天會走出過去的陰影,不過如果我沒有轉專業遇到你,那才是件憾事。”卓蔚成也撐坐起身,用和緩的語氣傳遞著肺腑之言。
這話讓郁景徐不知如何回答,也不愿去細想,得到自己所憧憬之人的認可是件夢寐以求的事情,但當事實真的來到了他的身邊,他又不自覺地開始后退。
“……學長,我今晚還有選修課,先去占位了。”他逃也似的沖出了宿舍。
好像自從學長住院之后,他們之間的氛圍就發生了某種變化,還是那種,更進一步的良性變化。
他們的相處模式如往常一樣親密無間,仔細想來也不覺尷尬,只是自己時不時會產生一些恍惚,他覺得自己對學長的情感正變得越來越復雜。
郁景徐再度懊惱起自己人際經驗的缺失,如若不是這樣的話,他現在能更像其他成年人一樣去游刃有余地辨別處理這些情感,而不是現在陷入一種怪異的漩渦。
從小到大,他幾乎對加諸于自己身上的每一種善意情感持感激態度,他不會主動去向外界索求什么,光是被動的接受就足以讓他無比……惶恐。
他并非沒有脾氣上涌的時候,但那些偏激的存在往往在發泄出來之前就被他自己壓制下去,即使對方做出了傷害他的事,他最后也會想起曾經從對方身上得到了什么,這份情會在任何時刻被他橫置于心。
所以他雖然并不排斥人際關系,但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斗對其敬而遠之,原因有二:他深知自己情緒消化能力的薄弱,不愿讓自己的負面情緒影響到他人;他害怕過強的共情能力所帶來的沉重,那更會彰顯他的無力。
所幸在某種高壓教育模式的影響下,他的這種行事風格倒很契合外界的要求,他可以把很多時間都用來專注于學習以及其他世俗標準中有助于未來的一切事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