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寺的香火一日比一日旺,內里行事的人,又知道自己的背后站著誰,本來是寺廟,后來卻成了一樁能挖不少油水的生意?!?
程歲杪默然。
人的劣根性,不足為奇。
隋霧道:“因山高皇帝遠,靜禪寺一層層的人,都想分一杯羹。他們越來越過分,更有偏遠位置的寺廟,說出要想菩薩顯靈,須得貢獻童男童女,以表誠心。大旱、水澇、連年不收時,他們都會搬出這套說辭?!?
程歲杪皺眉,“真不是人?!?
他雖然年紀輕,但該知道的也都知道了,這世上許多人本是不配為人的。
要哪些童男童女去做什么?他都不敢問。
“百姓若不從,他們便以神佛的名義降下懲罰,鬧出不少人命,這件事傳回京城,一片嘩然?!?
隋霧說:“后來又有不少人說了靜禪寺的不少事,這事自然就和深宮之中的慧貴妃聯系上了,不久后還流出傳言,說慧貴妃建立靜禪寺,全都是為了更改和鞏固自己的命數,說她能做到冠絕后宮第一人,就是因為吸收了那些信徒們的好運氣,而將自己的厄運轉送給了別人。”
程歲杪默不作聲,他對這些事從來都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但這樣的說法……未免有點兒太難以置信了,懸浮偏淺。
“再后來,慧貴妃跟先皇承認了錯誤,但說自己建立靜禪寺只是為了幫先皇穩固國運,還說自己只是個女子,眼界太淺,才犯下大錯?!?
先皇疼惜她,居然沒有降她的位份,還在先皇后離世以后,封她為后。
程歲杪此刻再看這周圍的一切,只覺得想嘆氣。
“讓我猜猜,這件事是不是沒頭沒尾地就那么結束了?關于靜禪寺,這些人奔走逃竄的時候,還不忘記把匾額拿走,也真是為慧貴妃操碎了心。”
能以這樣的方式禍亂百姓的人,沒有得到懲罰,必然會在另一個地方,以另一種方式繼續獲利。
受傷害的人可能不會是同一撥,但一定都是一樣可憐的平頭百姓。
程歲杪不禁想到,陷害父親的那些人,會不會就是這些人的后代。
發現隋霧正安靜地看著自己,他想對他笑笑,但發現笑不出來,只能作罷。
他問隋霧:“你說,慧貴妃究竟為什么要建造靜禪寺?”
隋霧搖頭:“當時的貴妃,如今已經是太后了,只手遮天,當時未能找到的真相,如今恐怕也只有她自己清楚了?!?
程歲杪眨了眨眼,低聲說:“你好像不怎么喜歡她?”
隋霧彎了彎唇:“我沒有資格去評判關于她的任何事,但聽說和見過的那些,足以證明她是個什么樣的人,總之,不會是一個為國為民的上位者?!?
程歲杪沉默著。
他不懂朝局,只是個普通百姓。
但因為陸岌和隋霧,多少也知道一些,經歷了一些事。
隋霧心中一等一重要的是黎民百姓。
可眼下兩個上位者,一個太后,一個司辛,心里裝著的都不是百姓。
程歲杪想,隋霧心里一定很不痛快,可是卻無能為力。
“你也不要太……”
程歲杪的話還沒說完,外面傳來聲響。
隋霧起身,說:“是他們到了?!?
程歲杪輕輕點頭:“你去忙吧?!?
這段時間他看清楚了,隋霧手下的人都是他的心腹,為他馬首是瞻,只聽他的話,還很信任他。
這是好事,也不是好事。
……姑且眼下還算是好事。
隋霧對手下人也是盡心盡力,程歲杪知道,他們一家在這個隊伍里太顯眼。
有不少人都頗有微詞。
但因為是隋霧讓他們在這兒的,所以即便對他們有意見,也不會表現出來。
“隋小將軍這樣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那些心中抱有懷疑的人,每一日都是這么勸自己的。
程歲杪看著身邊的兩個小蘿卜頭,輕聲跟他們說:“剛才聽到的故事,誰也不準說,知道嗎?”
兩個小家伙下意識點頭,又問:“連大哥哥也不能說嗎?”
“不能。”程歲杪道:“你們告訴大哥,就是害了他,我們是一家人,不能傷害彼此,知道嗎?”
程蕓楓小臉皺在一起:“那隋哥哥剛才是在害我們??!”
程歲桐也跟著附和:“原來隋哥哥是壞人!”
程歲杪:“……”
他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了,但如果這樣能讓兩個小孩子把剛才的故事忘掉的話,也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