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叩首:“大人教訓(xùn)得極是。罪民心起貪婪大惡念頭,見那人已暈死過去,罪民與卓西德商議,我倆把箱子拿走,把他丟坑里,拿土薄蓋一層,若他造化沒死,也能爬出來,不算我倆傷他性命。橫豎當(dāng)時天黑,他也沒看清我倆的模樣,以后不怕被尋仇。”柳桐倚神色更寒:“什么薄蓋一層,這不就是劫財埋尸?!”“不是,不是。”賀慶佑額頭青筋暴起,嘶聲分辨,“大人明鑒,當(dāng)時蔡三任我倆擺布,若真要殺他,往腦袋上狠補(bǔ)幾下,往坑里深深一埋,誰也不知。即便把土堆厚點,埋住口鼻也憋死了他。然只是往他身上稍蓋了點土,罪民和卓西德還禱祝了幾句,大概就是不知壯士乃何人,今狹路相逢,是他突要傷我二人,我們還手,意外至此。箱子兩口我們拿了。愿壯士命大可醒,從此山長水遠(yuǎn),再不相見。”云毓似笑非笑:“聽來還挺有情有義。”賀慶佑頓首:“大人說笑了。”柳桐倚面籠嚴(yán)冰,強(qiáng)將已到唇邊的“無恥”二字壓回喉嚨。張屏再問:“之后怎樣?箱子里有什么?”賀慶佑道:“罪民與卓西德當(dāng)時只把他拖到坑里,抱著箱子就走了,沒來得及開。我倆商議,這么著回去,被人瞧見,不好交待,得找個地方先把箱子藏起來。然我二人對這鄉(xiāng)里地界真的不熟,就拿衣裳裹住了箱子,邊跑邊想。”云毓柔聲道:“蠻不容易的吧,那箱子似是很沉?”賀慶佑感慨地道:“是啊……”一抬眼迎見柳桐倚寒潭般的雙目,趕緊再伏地,“罪民與卓西德向大路跑怕遇見來救火的官差,向村子跑唯恐碰到村民,就躲躲藏藏戰(zhàn)戰(zhàn)兢兢吭吭哧哧地?fù)熘ъo有陰影的地方跑。也是老天保……老天打盹,一時失察!竟令我們兩個卑鄙小人遇到一道稍高些的土坡,不遠(yuǎn)處斜對著一個小土地廟,另一處還有一棵大樹,正是好記位置的藏物佳處。”他二人琢磨,若讓別人猜測藏物事的所在,一般都會猜土地廟墻根下,或者大樹下,不易想到這里。土坡荒蕪,沒什么草,撿柴放羊的也不過來。兩人便立刻挖坑,將箱子埋下,蓋上舊土,掩去痕跡。“藏好后,我們就回到村里,說了那火奇怪,謊稱是想去報官迷了路。村里的人也沒生懷疑,只說蔡府原就有些奇怪,那蔡老爺喜歡燒東西,在府里砌了窯,各處買土買柴,和泥捏碗捏碟子燒著玩。以前周圍百姓看到蔡府冒煙冒火光,以為走水去救,反討個沒趣,還被蔡府的家仆轟趕說莫要多管閑事,百姓都喊他家是大柴窯,沒想到這次真的燒起來了。”張屏與柳桐倚互望一眼,賀慶佑接著道:“次日官府就查了這事,我二人也被盤問了,村民給我倆作證,蔡府起火的時候我們還在村里。并沒哪位官爺提到還有人被打死之類的。我們也疑惑,沒了這么多人,為什么當(dāng)時情形會是那樣,定有蹊蹺。但因心虛,更不敢多說多提,只做孬種模樣說,遠(yuǎn)遠(yuǎn)瞧見火挺大,沒敢往跟前去,想報官迷了路,又回來了。”柳桐倚問:“你們之后如何處置那兩口箱子?”賀慶佑匍匐:“罪民正要稟報。罪民與卓西德待官府盤問完后,就借口出了事不敢做買賣,先回豐樂縮了三四天,之后才假裝重新出攤,帶著兩頭騾子一輛小車,去把箱子挖了出來。箱鎖當(dāng)真奇怪,罪民和卓西德左右擺弄,都整不開。箱子瞧在我倆眼里每一寸都是錢,不舍得砸鎖或硬撬,卓西德便和罪民商議。這箱子被我們兄弟得到,當(dāng)是一樁意外的富貴,既然一時開不得,我倆閉著眼各挑一口,各自藏過,各自設(shè)法打開,不打聽對方箱中的東西,無論誰的多誰的少,都不眼紅不埋怨。一個被逮到了,絕不供出另一個,待一無所有時,另一個將接濟(jì)這個沒有的,或照料其家眷。我二人還撮土焚香,滴血立誓。因此,罪民此前才未老實交代。”云毓指尖輕叩桌面:“賀老板竟還是個有情有義,恪守承諾之人。真是愈問愈覺你可貴。”賀慶佑又匍匐在地:“罪民萬萬不敢,只當(dāng)萬死,只當(dāng)萬死!”張屏問:“你怎么打開了箱子,箱子里有什么?”賀慶佑清一清喉嚨:“罪民不敢把此事讓家人知曉,將箱子偷摸藏在屋根的水缸下,當(dāng)時蔡府出事的案子已經(jīng)鬧蠻大了,聽聞朝廷的幾個大衙門聯(lián)手查案,又有傳言說蔡家是被悍匪洗劫后滅門了。罪民怕被當(dāng)成了出贓物的劫匪,更不敢找人開箱,但真想瞧瞧箱子里有什么寶貝,這么抓心撓肝地憋了幾日,我就想,那鎖頭再貴,再精致,也肯定比不上箱子里的東西貴,若我找人開箱被拿住了,當(dāng)是害了蔡府的賊匪,更說不清了,命才最貴。就將牙一咬,買了幾根小鋸和小銼,一點點磨,誰知鋼鋸繩鋸銼子鏨子都用了,就是磨不斷鎖。罪民幾次發(fā)狠想把箱子劈了算了,又忍住了沒下手。”云毓輕笑:“賀老板當(dāng)真有氣量,若是我,這箱子擺眼前開不得,一定忍不了,即便把箱板鋸了,也得弄開瞧瞧。”賀慶佑苦笑:“還是因為罪民窮,舍不得好東西。那箱子乃紫檀木的,賣了它或就夠罪民全家吃幾年的。總之罪民咬牙扛了幾個月,待到年底,家里等錢過年,我也實在忍不住了,心想從來富貴險中求,搏一把罷了。又拐彎抹角打聽到京城的奉公坊有個珊斯國的鎖匠,綽號鸚鵡八,擅長開鎖。罪民想,胡子話說不囫圇,也分不清京城外的地界,找他開鎖應(yīng)該可靠。再則衙門如果猜劫燒蔡府的賊匪想出貨,肯定也想他們不敢去京城,便帶了箱子去京城。哪曉得鸚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