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對不住你。”洛母低低的嘆了一口氣,“彼時你還年幼,娘帶著你離開了皇宮,不曾問過你的意見,擅自為你做了選擇,還望你……莫怪母親自私。”
洛時節差點沒站穩,所幸被洛母攙了一把,這才堪堪站穩,一顆心砰砰亂跳。
“你終于承認了,鳶娘,朕找你找得好苦。”隋宗風哽咽,然后將目光落在面色慘白的洛時節身上,沖著他招招手,“若是按照排行,你應是朕的四皇子。”
洛時節張了張嘴,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點什么,站在原地發愣,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他只覺得整個人像泡在油鍋里一樣沉沉浮浮煎熬著,不知該做點什么。
記憶里,死了那么多年的爹忽然詐尸……
活了?!
真是邪了門了!
“皇帝這話說的,找我找得好苦,您自個兒當年干了什么,還需要我再提醒你一下嗎?”洛母這看過去的眼神如刀子一般,狠狠落在帝王身上,“若無先皇后,便無我們母子二人,先皇后都不在了,我們母子留在宮中作甚?”
提到先皇后的時候,洛時節的眼睛陡然增大,腦子更懵了,自己是帝王之子也就罷了,怎么還跟先皇后扯上了關系?
“娘娘?”林不寒趕緊開口制止。
有些事情還是放到私底下說的好,洛時節還在邊上,若是爭執起來……刺激到了洛時節,回頭不好收拾。
洛母卻不這么認為,“事無不可對人言,皇帝當年既做得出,何懼怕人說?”
“朕就知道,你是因為這個緣故。”隋宗風幽幽的嘆了口氣,許是龍體抱恙的緣故,說這話的時候,底氣不足,整個人虛虛軟軟的靠在軟墊上,但目光依舊落在洛時節身上,只盼著這個兒子能靠近一些,“第一眼見你的時候,朕便在你的身上,看到了你母親年輕時候的影子。”
這也是為什么,皇帝第一眼見到洛時節,便心生熟悉之感,到底是自己的親兒子,血緣關系是剪不斷的羈絆所在。
洛時節說不上是慶幸還是失望,幸運的是……自己并非尋常人,出身便是天之驕子,身份尊貴,是上蒼給予的恩賜。
失望的是,他躋身朝堂并非靠著實力,只是因為身份的緣故,這十年寒窗,一朝狀元及第,仿佛成了一個笑話。
“皇帝當年非要御駕親征,任憑誰勸都沒用。先皇后懷著身孕,怕您出事所以陪您出征,可最后你回來了,先皇后卻再也沒有回來,里邊究竟發生了什么事兒,皇帝心里比誰都清楚。”洛母咬著牙。
彼時,洛母胎相不穩,只能在宮里養著,否則她斷然不會離開先皇后身邊,縱然是拼了性命,也得要護先皇后周全。
“我洛家當年被先帝滿門抄斬,自身淪落教坊司,若不是先皇后在先帝面前據理力爭,護我與其余族人周全,洛家早就一個都不剩了。”洛母對于皇室,那是半點都沒好感。
但是先皇后不一樣,彼時的先皇后,只是太子妃……
縱觀滿朝文武,無一人敢如此,雖說這也是仗著長孫家的功勛,但先皇后敢站出來,便已經勝過了所有男兒,洛母乃至于身后茍延殘喘的族人,皆感激不盡。
誰能想到最后,恩也沒報成,先皇后生死不明。
而皇帝回來之后,對發生的事情只字不提,只讓人去尋找先皇后的蹤跡。
洛母本就是官家女子出身,對于那些腌臜手段自然很清楚,只要仔細想一想,便可猜得,其中必定有帝王的手筆。
她入宮就為了還先皇后的恩,如今先皇后遭逢大難,她豈能再待在宮里。
等著底下人發現,她早已離開了上京。
這些年,洛姆雖在鄉野之地,但時刻關心著先皇后的消息,一年兩年、十年八年……帝王始終沒有找到先皇后,洛母心知,先皇后必然已經兇多吉少。
既如此,那這冷血無情的皇宮,也不必回去了,洛時節亦無需認祖歸宗。
“娘?”這是洛時節第一次從母親嘴里,聽到關于洛氏的家族背景,關于母親的故事,“滿門抄斬?”
洛母沉著臉,“當年的洛家,死狀慘烈,成年男子一律斬首示眾,女子全部充入教坊司,一句里通外敵便將忠心耿耿的臣子,踩入了閻王殿的爛泥里。昔年之事,我已不愿提及,時過境遷,只想求個安穩,也想求個明白……”
為先皇后之事,求個明白!
“這件事……”隋宗風眉心微凝,“不是你想的那樣。”
洛母不為所動,“既如此,敢問皇上……您敢不敢說,當年之事沒有半點私心?”
“你什么意思?”隋宗風面色沉沉。
瞧著他這般神色,洛母已經心知肚明,“看吧,你心虛了!”
“放肆!”隋宗風別開頭,“朕是皇帝,當年之事朕也心痛不已,難道朕還會害了自己的皇后不成?何況當時阿令已經身懷有孕,即將臨盆,那是朕的嫡皇子!”
洛母平靜的看著他,眼神何其冰冷而鄙夷,仿佛在看一個跳梁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