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彬斟酌著字眼,慢吞吞的說著。
一旁翻譯的蘇緹娜很是忐忑,她不安的看著宋文彬,又看著不遠處的攝影師。
“不過我還記得,在那個沸騰熱血的時代,即便是鋼鐵,也在紅色的旗幟下,熊熊燃燒。即便是大洋彼岸不可一世的帝國,也曾畏懼過紅色巨人的咆哮。可是看看現在,這片土地上還剩下什么。”
寒風凜冽的呼嘯而過,吹過那些目瞪口呆的西伯利亞人的面龐,這些都是中年人,他們完全知道宋文彬在說什么,可是卻偏偏感到非常的不可思議。
“如果放棄理想真的能過得更好一點,我不介意那么做,可事實證明……好像并不能過的更好……”宋文彬慢悠悠的說著:“拉著木頭,拉著河里的魚,拉著一些不起眼的零件奔走在這片雪國的土地上,忍受著嚴寒,忍受著孤獨,只是……為了那一日三餐嗎?不是的,朋友們,如果可以,請允許我叫你們一聲……同志們……”
霍雨忍不住嘴角抽搐。
蘇緹娜也是一臉困惑。
只有拉利莎有些吃驚,她從摩托車上站了起來,眉頭緊鎖。
周圍的西伯利亞壯漢們也是一臉的茫然,他們不知道宋文彬為什么要突然提這茬。
“如果只是為了生存,僅僅是為了生存,何必忍受這樣的嚴寒,何必……何必不去那些更適合生存的地方。我知道,絕大部分人都會那么做。可是留在這里的人,如果連這樣一點崇高都不給自己,是不是對自己,太苛刻了一些。”
宋文彬深吸一口氣,吐出濃濃的白霧,說道:“我還記得那個燃燒的時代,即便在如此嚴寒的冬季,依然有人記得那個燃燒的時代。那最純粹的集體榮耀感曾經誕生于這片土地,那份榮耀感曾經保衛了這片土地,卻又在這片土地死去。”
和在首爾不同,宋文彬此刻并沒有什么激情,他只是帶著淡淡的哀傷平靜說道:“即便是家中長輩的死去,幾十年也忘不了。可為何巨人的離去不過三十年,這片土地上的人就迫不及待的將它忘記,只當它從來沒有存在過。”
周圍的人有些騷動,他們似有不甘,又似乎想要反駁,卻又被人拉了回去。那些人眨也不眨的看著宋文彬,等待著他后續的言論。
宋文彬懇切說道:“東方有句古老的名言,只有在最寒冷的時節,才會知道松柏是最后凋零的。如果松樹和柏樹忍受著嚴寒,是為了成為更好的木材,那諸位忍受著嚴寒,究竟是為了什么呢?僅僅是在雪地上吵架,互相傷害嗎。
不是的,同志們,不是這樣的。即便是在如此嚴寒的時節,即便是在巨人死去的季節,我們如此忙碌,也是為了彼此可以生活的更好一些。那些遠在天涯的親情,那些觸手可及的未來,不應凍結在這片土地上。”
宋文彬彎腰從地上拿起砂糖橘,平舉在那名損失了魚獲的司機面前,說道:“我知道你受了傷害,可是只是停留在這里,傷口是不會愈合的。如果可以,請讓我幫助你,把車拉起來,讓傷口快點愈合,好嘛?”
四周一片寂靜。
只有風雪呼嘯。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
“你說得很好,但我只要oney。”男人說道。
眾皆嘩然。
“哈哈哈哈哈哈!”
霍雨捧腹,哈哈大笑。
宋文彬惱羞成怒。
徹頭徹尾大失敗!
自己一直無往不利的口才居然在這片寒冷土地上失效了,看來他的能力也并非什么時候都可以顯靈。
不過好在他并不僅僅只有口才而已。
宋文彬收起砂糖橘,瞇著眼睛看著那個司機笑道:“敬酒不吃吃罰酒,找死。”
“一車魚五十萬盧布,你們一人給我五千盧布就行了。”大胡子司機狡黠機智的說道。
宋文彬不再跟他廢話,大聲喊道,“霍雨!”
一直笑得霍雨站了出來,她笑得前仰后合,樂不可支。那司機看見來了個姑娘,以為是來給錢的,于是就伸出手去。
“哈哈哈哈哈~”
霍雨大聲嘲笑著宋文彬,突然毫無預兆的抬手一拳轟在那名攔路的司機臉上。那名司機被著炮彈一樣的直拳轟中,整個人直接倒飛出去,重重的撞在自己的卡車車斗上。
鼻血肆意,白眼橫翻,身體抽搐,慘不忍睹。
宋文彬面無表情看著剩余的卡車司機說道:“我想把這條路恢復,誰贊成,誰反對?”
啪啪啪啪啪。
這一下。
掌聲雷動。
經久不息。
猶如真正的慈父再世一般,再也沒有一人反對。卡車司機們從車里拿出鐵鏟,四處分發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
霍雨還站在宋文彬面前大笑著,炫耀的扭著自己的拳頭。“嗯?怎么樣?”好像在問他究竟什么才是最有用的。
宋文彬面無表情推開她,拿起路邊的鐵鏟,默默開始鏟著雪地上的凍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