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江冉被清潔人員提醒丟垃圾的時候,她才意識到電影結束了,諾大的觀影廳只剩他們。她臉上的淚水已經蒸發殆盡,除了泛紅的眼睛,沒再留下其它顯示她哭過的證據。葉知行想江冉真的很不喜歡別人看見她哭,上次在游樂場是眼淚一出來,就被她用手擦掉;上上次在醫院也是,疼的都動不了了,也要拽著被子捂住自己的臉不松手。江冉一副沉浸在電影里的樣子,站起來向外面走,邊走邊跟身邊的葉知行說話:“這部電影真好看啊,我好喜歡那個木偶,結局我也好喜歡,這個導演的所有作品都有暗黑童話的底色,但是我好喜歡他的處理方式,就像在說‘我知道現實很殘酷,但我想講一個溫柔的故事’——”她突然說不下去了,她的心還沒堅強到這份上。江冉覺得自己很狼狽,為什么要說話說到一半就開始哭,她剛想說自己沒什么,就被身邊的人抱住:“沒關系,是我。”這是江冉第一次體會到擁抱的力量。那些無法說出口的過往,那些混雜著血腥氣息的眼淚,還有那些關于未來無可寄托的迷茫,都消失在這個擁抱里。很奇怪,明明是這么簡單的動作。她松手的時候難免不好意思,剛要說對不起,就被葉知行打斷:“冉冉,不要跟我道歉,沒什么好抱歉的。而且你在我這里有豁免權。”聽到最后三個字,江冉本來還偏沉重的心情一下子變的無語。她發現葉知行有時候很愛講這種在她聽來很尷尬的話。如果不是因為葉知行的人設,她都要懷疑對方是不是沒事就在網上搜土味情話。心情輕松后,江冉最先感受到的就是饑餓,順便為了轉移話題:“我們趕緊出去吃飯,好餓。”沿著河邊走道散步的江冉還是給葉知行說了一點她家的事,關于控制狂父母、連川和自己。“我知道他們會幫我設計很容易、很安穩的人生,我只要丟掉我的想法、我的自由、等等這些無用的精神層面的東西,乖乖走上他們指定的道路就行。可我就是丟不掉,每次我想妥協的時候,我——”會想起浴室里連川的血。“無法容忍那種沒有自我意志的窒息生活。”無法容忍將鮮血視而不見的生活。
“有時候也會很難過,為什么我不能是他們那種人,如果是那種人,事情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可是我就是做不到。”做不到變成麻木的工具人。葉知行聽到江冉說她十六歲離家的時候,下意識想到十八歲出國的自己,那時的自己也有相似的迷茫,但說實話,那種迷茫真的很少,遠遠不是所謂的“異國他鄉辛苦求學”的刻板印象。他住在自家的房子,說著流利的語言,學業的難度對他來說幾乎忽略不計。與其說是上學,更像是時間長一點的旅行。他其實不是很懂江冉所說的“妥協的痛苦”,他沒有需要妥協的時候,他的價值觀和父母并無太大區別,他們之間很少有沖突。如果讓他真心評價江冉的十六歲,他會用“幼稚”這個詞概括。江冉完全可以按照父母的想法選專業,如果上了大學還是喜歡那種小眾專業,完全可以再選一個輔修專業。到那個時候,作為成年人的江冉就會知道父母給她安排的道路是多么完美,和那么安穩祥和的幸福生活比起來,她所謂的“興趣”簡直就是小孩子的囈語。當然,他沒那么說,他只是停下腳步,專注的看著江冉,仿佛她說的一切自己全都能感同身受:“你和你哥哥是我見過最有勇氣的人。”然后葉知行如愿看到了江冉眼里的感激和淚水,他順理成章的親吻上對方顫抖的嘴唇。蘇霓在收到葉知行送來的演唱會門票后,對其的好感度極度上升。那是他們第一次見面,當時蘇霓和江冉正在逛街,無意中碰到了剛下班的葉知行,索性一起吃了個飯。期間蘇霓聊到了她最近超愛的明星,不過第二天,她就收到了官方寄來的演唱會門票。她難得的閑暇生活快速被這些接踵而至的演唱會所占領,她一開始還覺得怪怪的,準備把門票還給葉知行,但對方的回答在她聽來也算正常:你是冉冉的好朋友,我只是希望你在她面前多夸夸我。蘇霓心想不要白不要,再說夸獎這種事,她就算不夸,葉知行也不知道。所以就安心地收下了這些門票,追星追的不亦樂乎,但夸獎的話是一句也沒說。當然,葉知行也沒指望蘇霓給自己說好話。他看得出來,蘇霓是那種覺得全天下沒人配得上她朋友的人,哪怕是自己,估計在她那的評分也就一般般標準。葉知行只是希望蘇霓不要打擾他和江冉。他已經從江冉收到了兩次“不好意思哦,我晚上有事”的回復了,而這個“事”,對于生活只有學習和打工的江冉來說,很明顯就是陪蘇霓逛街。果然,解決掉蘇霓,葉知行沒再收到江冉的拒絕。但新的問題又出現了:江冉的節假日。葉知行覺得江冉對她哥哥嫂子的感情過于深厚,即使在一個城市生活,哪有每個節假日都去哥哥嫂子家過的?新年這種重大節日就不說了,元宵節他也忍了,清明節這么適合出去踏青的節日,有必要非要在家呆著嗎?他承認連川之前幫過江冉很多,但是感謝也不是這個感謝法啊?他暗示過江冉關于成為新婚夫妻電燈泡的問題,但江冉完全沒聽懂他的暗示,直接見面的時候單獨問時靜怡會不會覺得自己是個電燈泡,問出結果后立刻給他發消息:我嫂子說她超喜歡我,讓我多去家里。謝謝你提醒我啦,我都沒想到這件事。得,這還在感謝他呢。葉知行要收回他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