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繼續不溫不火的過著。陳志明走前拍了拍連川的肩膀:“年輕人,天天晚上加班,怎么這么想評先進啊?”
連川合上手里的資料:“沒,就是好奇前幾天的一個案子。”
陳志明邊嘆息邊搖頭:“還得是剛工作的年輕人,有激情?!?
連川沒說話。他知道自己沒有那種情緒,他只是想隨便找件不那么無聊的事做、打發時間。就像江冉要用文字證明自己活著,他也需要依賴某些東西證明自己還在呼吸。
夜晚的風越來越涼。連川又從住所拿了件襯衣穿,原先江冉買的那件外套他一直放在柜子里,可能是因為他喜歡薄荷的味道,一直沒再碰過。從派出所到住所之間有條長長的河,凌晨也能碰到在河邊散步或是大喊大叫的人,偶爾會遇到暴力事件,比如現在。
他走過去抓住男人的手,阻止他扇出下一個巴掌,接下來的話在看到時靜怡的臉時沒了:臉腫了一圈。她認出了連川,想拉拽他的手舉起又放下:“警察同志,我們是在鬧著玩。”
男人聽到“警察”兩個字,揚起的眉毛迅速放下,陪笑幾句“鬧著玩”、手一被松開就迅速溜之大吉:自己有家有室的,犯不上為了一個婊子被拘留罰款。
兩人相顧無言。
時靜怡不是會說話的人,連川亦是。他看出對方想走,還是開口:“你一晚多少錢?”
時靜怡猛地抬頭看他,確認對方不是在開玩笑后,扯了扯嘴角:“包夜五百。”
連川掃了時靜怡手機里的收款碼,寂靜的夜被突然蹦出來一句“收款到賬五千元”劃破:“好好休息幾天?!边@幾分鐘里說的話、加上連日的疲憊讓他突然沒了再說話的力氣,他張了張嘴,又閉上,轉身要走。
時靜怡看著屏幕上的數額,跑到他面前,舉起手機:“你知道給我轉賬的風險嗎?”
哦對,他們會用轉賬抓嫖,可他現在沒現金。連川把目光從時靜怡碎裂的手機屏幕上挪開:“剛沒想那么多,就這樣吧?!?
“錢到不了我手里?!睍r靜怡眼睛看著河水,也被渲染上一層霧氣。
“我知道。”連川的力氣莫名又恢復了點,但他卻想不到說什么。
應該說:“我知道殷丹誠是因為你父親自殺前留下的賭債找上了你、讓你賣身還債,又因為你去報案惹惱了他、讓你隔三岔五去派出所交罰款、永遠還不完那筆錢”;
還是說:“我看到了你手上割腕留下的傷疤,我知道你很痛苦,但能不能先不要死”。
最后他還是什么都沒說。
時靜怡又被叫到了殷丹誠的辦公室。她害怕那個房間,更害怕里面的那個人。十年時間,恨被消磨的模糊不清,畏懼與日俱增。
殷丹誠一看見她就大笑:“哇哦,我們的靜怡小姐來了?!逼渌局娜伺浜现?。
時靜怡低著頭,幾乎不敢呼吸。
“手機拿過來?!币蟮ふ\聲音陡然陰森,從她手里搶過手機看了一遍:“哪個聯系人是那個條子?”
警察?時靜怡迷茫的想,她怎么可能有警察的聯系方式?
旁邊的人狠狠踢向她的膝蓋,時靜怡悶哼一聲跪倒在地。
殷丹誠彎腰掐住她脖子、將人往上提:“我們靜怡小姐魅力挺大啊,那個條子、叫什么來著,哦對,連川,膽子大到沒邊,敢一個人跑我老家查我的錢?”而且還真叫他查出來了點東西,殷丹誠咬牙切齒:“你跟他說了什么?”
“我沒有——”
殷丹誠松開手,旁邊的人自覺開始動手。
俗話說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對殷丹誠這個父母雙亡的人來說,斷他財路比殺他父母要嚴重得多。他廢了多大功夫才從古碑村那個窮的只剩土渣的地方爬到這里,現在一個乳臭未干的小片警居然敢查他?要不是自己上周心血來潮回了趟老家、剛好撞見這個給時靜怡轉了五千塊的條子,指不定這人哪天背地里就把自己給黑了。擦,他還以為這條子看上了時靜怡這個賤人、還準備給這個挺和他眼緣的人送份大禮呢。恩將仇報??!妥妥的恩將仇報!我欲與君相知,贈美人以意,君想讓我吃牢飯?殷丹誠越想越火,他想直接找人黑一把連川,但連川的身手他打聽過,他當時聽人說的時候還在惋惜這么好的苗子怎么就沒跟著他混。殷丹誠覺得他手底下還沒能黑得了連川這小子的人,不過——
“停——打什么打?整天都是暴力,暴力能解決問題嗎?動動腦子行不行?”殷丹誠嘖了一聲,他手下這群人真是……難堪大用,一個都頂事的都沒有。他抽了張紙巾隨手給時靜怡臉上的血擦掉:“對不起啦靜怡小姐,剛才誤會你咯?!彼舆^手下人遞過來的手機:“現在給那個小警察打電話,約他晚上下班吃飯?!?
時靜怡看著他,不說話。
殷丹誠隨手扇了一巴掌:“給臉不要臉是吧?”
時靜怡嘴角又滲出一絲血。
殷丹誠忍住火氣,直接用時靜怡的手機開了免提打了城東派出所的座機:“我找連川,我是殷丹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