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該去哪。
方舟讓紀明軒把自己放在街道上,一個人在凌晨的街頭徘徊。
瞿清不會想要自己看到她狼狽的樣子,可他瘋狂地想見她,想對她說,沒關系,,不要怕以后都會好的。
他走一步,就回頭一步,看向康和大樓的方向,渾渾噩噩地盯著靜悄悄的手機。
他在想,如果瞿清現(xiàn)在給他發(fā)消息,說想他,他一定立刻出現(xiàn)在她面前。
可她不會。方舟苦澀地笑了笑,她想把自己送走,遠離這里的是非紛爭。
人行道上的紅綠燈交替閃爍,他只用了半個小時,就走到了自己的公寓樓下。
電梯門緩緩合上,他在幽靜的樓層間上升,耳邊回蕩著機械運作的低鳴。電梯到達時,那一聲清脆的提示音,像玻璃碎裂般震得他耳膜發(fā)燙,他只能倉皇地逃進家門。
剛進門,他被門口隨意擺放的鞋子絆了一下,踉蹌著扶住門框,才勉強穩(wěn)住身形。
屋里沒開燈,黑暗里他幾乎看不見任何東西,可瞿清那雙白色的短靴卻依舊印在他的眼底。
他愣了一瞬,飛快地走到臥室門邊,推門而入。
帳篷前的百合香蠟燭燃燒著,淡雅的香氣在室內(nèi)彌漫。一個半空的威士忌酒瓶橫倒在地,滾落到蠟燭旁,微光搖曳。
他的右手又開始顫抖了。他走到帳篷前,緩緩拉下半開的拉鏈門,耳畔是細微而克制的啜泣聲。
瞿清抱著懷里的小狗,整個人縮成一團,發(fā)絲凌亂,劉海濕漉漉地貼在額前。她的頭發(fā)被剪短了,變成學生氣的齊肩發(fā)。她的眼睛一向清冷沉靜,此刻卻氤氳著水光,怔愣地望著他。
然后是漫長的靜默。
貝貝先反應過來,從瞿清懷里掙脫,跳進了方舟的懷里。
“清清。”
方舟低聲喚她,松開貝貝,毫不猶豫地將她摟進懷里,手掌輕輕撫著她瘦削的背,指腹沿著她微微凸起的脊骨摩挲。
“你……”
“你……”她嗓音沙啞,帶著些微醉意,眼神飄忽不定。他本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可是她已經(jīng)分不清這到底是現(xiàn)實,還是幻覺。
方舟忽然放開她,急迫地掀開她單薄的衣料,語氣卻斟酌再三,才輕輕開口問她:“有沒有哪里難受?”
瞿清緩緩地搖頭,迷茫的視線落在他臉上,抓著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這里難受。”
方舟心頭揪痛,攬著她瘦削的肩,問:“要不要去醫(yī)院?”
“不要。”瞿清撥開凌亂的發(fā)絲,靠在他肩上,含糊地呢喃,“我想洗澡,想換衣服。”
“想你給我洗,像以前那樣。”
男人打橫抱起她,替她脫掉衣服,隨手扔進垃圾桶,陪她坐進了冰涼的浴缸。
水聲淅瀝,白霧蒸騰。
瞿清身上遍布著他留下的吻痕,卻沒有新的傷痕。他指尖撫上她被剪短的發(fā),眼眶泛紅地盯著她。她怔怔地望著他,仿佛才真正看清他的存在。
她慢慢地抬起手,指尖輕輕描摹著他的面頰,“方舟。”
“我在。”
“方舟。”
“我在。”
“你為什么在這里?”
“我想辦法離開了,”方舟扶著她的腰,給她涂上柑橘香的沐浴乳,輕輕吻在她的臉上,“胃不好,怎么還喝那么多酒?”
“我這里難受,”瞿清皺了皺鼻子,摸在自己的心口上,“很難受。”
“那清清跟我說,我要怎么做?”
一滴淚掉在他胸前,瞿清低頭埋進他的頸窩,“想你回來陪我,可是又不想你回來,這里太危險了。”
“我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來。”
“我不敢給你打電話,也不想去別的地方,只能躲在這里,反正之前你說過,這里屬于我。”
方舟抱緊她的身體,聲音很啞:“你有沒有受傷?”
瞿清反應有些遲緩,又搖了搖頭,“沒有。關雨柔來接我,我從化妝間逃走了。”
“關雨柔?”
“嗯。”
瞿清有些困倦,眼皮沉沉地垂下,卻始終緊緊攥著他的手,像是在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清清,睡吧,你看起來好累。”
方舟拍了拍她的背,看著她一點點陷入睡眠,呼吸漸漸綿長均勻。他緊緊地盯著她泛著紅暈的臉,手指揉搓著她干燥的唇,替她擦干身體,小心翼翼地放進帳篷里柔軟的床墊上。
他替瞿清收拾好滿是酒漬的地板,撿起瞿清隨手放在自己書桌上的信封,一字一句地閱讀。
是張康和工廠的水費繳費單,還有一張檔案。
看起來,繳費人是一個瞿深手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人物。而這幾份繳費單上,本該以工業(yè)用水計價,卻常年按照家庭用水的價格折算。
但即便是這樣,每年在這個廠房上花掉的水費,就已經(jīng)是驚人的程度。
最后一張紙的背面,是關雨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