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音笑道:“張書林,你來的晚了,方才門口耍獅子好不熱鬧,可惜你沒瞧見。”“我又不是弄來給他瞧的……”陳鞘在她身后不高興地嘀咕,佳音裝作沒聽見,只示意香草接住張書林解下的披風,一面讓座:“外面冷得緊,借我的手爐給你消消寒氣。”說著,果然就將正在手里捂的手爐遞給張書林。“多謝。“張書林居然也毫不客氣。這一幕看在陳鞘眼里極不舒服,不滿地嚷道:“阿音,我也是從外面進來,怎么不見你心疼我?”“心疼”兩個字即刻令佳音漲紅臉,又是羞又是惱,心里還別扭被陳之祺聽見了會怎么想,一時間尷尬之極,嘖道:“陳鞘,你故意和我過不去么?你沒看張書林身上只一件素色棉袍,他定是從學堂趕來,路那么遠豈能不冷?哪像你們輕裘肥車的,會冷才怪!”陳鞘從鼻孔里噴出一股氣,輕蔑道:“你當他沒有輕裘肥車么?也不知裝樣子做給誰看!”佳音不禁惱羞成怒:“就算做給我看又怎樣?”遂冷笑一聲:“今個我還把話放這了,我就認他是哥哥,愿意護著心疼著,誰敢再欺負張書林一句試試?!不然咱們連朋友也沒得做!”陳鞘被佳音堵得一句話說不出來,氣咻咻地瞪著她,佳音也不退讓,兩個人你瞪我,我瞪你,烏雞眼似的,氣氛一時間僵住。張書林卻沒料到自己剛來就碰上這么一出,聽佳音句句維護,又說認他做哥哥,心里百般滋味涌出,悲喜交加,酸楚莫辯,竟不知如何開口。陳之祺輕咳一聲:“陳鞘,你是給阿音賀喜來的,還是氣她來的?還不向她和張公子賠禮?”陳鞘不情不愿:“大哥……”“去!”陳鞘無奈,只得抱拳繞一圈:“阿音,是我說話莽撞,張公子,幾句笑言,請莫計較。”張書林不動聲色道:“好說。”佳音卻仍是余怒未消:“不敢。”見佳音真的生氣,陳鞘亦不是滋味,明明想討她的好,可每次都適得其反,心里不由懊惱,遂厚著面皮湊到佳音跟前:“阿音,你原諒我罷,我這人你還不知道么,就是愛和人抬杠……”他一徑地暗暗苦笑,我哪里是愛喝人抬杠,只不過是見不得你對旁人比我好罷了。心里突然一驚:難道我在吃醋?!聽他說軟話,佳音也不好意思起來,亦期期艾艾地賠禮:“我也有不對,不該拿話激人。”陳之祺搖頭道:“你們兩個都跟長不大似的,遇見就掐。阿音,以后可不許再說置氣的話,什么沒朋友做,聽聽,陳鞘能不傷心么,枉費他一早上就替你張羅著。”佳音借勢下坡,朝陳鞘施禮:“多謝二公子請來舞獅子的助興,等會你多喝幾杯酒,千萬別替我省錢。”屋里的人都笑開,氣氛重新恢復先前的融洽,張書林從懷里掏出一本書,呈給佳音,道:“我也沒什么好送你的,記得你先前說要好好練字,我特意找來一本簪花小楷的字帖,最適合你們女孩子用。”陳鞘這回吸取教訓,不再發(fā)表意見。
張書林之前就送來一大堆或貴重或家常的東西,折實替佳音解決搬家之初萬事不順的難題,此刻他卻一點也不招搖,只送一本普通的字帖,在座的人唯有佳音心知肚明,難言感激之情,忙接過來謝道:“難為你有心,先前送我一本《牡丹亭》我還常常翻看呢……”她無心之言一出口,就想起兩人曾說過關于牡丹亭里的話?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不禁微微赫然。張書林想起往事,黑眸中亮光微閃露出朦朧笑意,又有些許悵惘的感傷:“你還留著那本書么,原以為……”陳之祺將兩個人的表情看在眼里, 神色便透出幾分冷凝,淡聲道:“阿音,還不給張先生上茶么?”方才佳音和陳鞘拌嘴,香草和金蓮都看呆了,這下被提醒,忙過去斟茶。秀秀領侍衛(wèi)們放妥那一千兩銀子,此刻恰好重返客廳,見張書林已然在座,便上前施禮道:“張先生,別來無恙。”張書林含笑道:“甚好,秀秀姑娘,你氣色也好多了。”說著,就遞過來兩張紙:“這是你的官奴無罪釋放文書,還有賣身契。”不止是秀秀,佳音也呆住,半晌才高興道:“秀秀,還不趕緊謝謝張書林!”秀秀捂住嘴,已是垂淚欲泣,被佳音推一把,才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接過賣身契和文書,俯身就拜:“張先生,您大恩大德,秀秀沒齒難忘!”她身體顫抖,頭埋在地上重重一磕,張書林趕緊扶她:“秀秀,快別這樣。”佳音也紅著眼眶,過來攙扶秀秀:“好了,這是喜事,咱們都不哭。”秀秀這才站穩(wěn)身子,一面搽淚,一面笑道:“是啊,阿音,咱們終于熬出頭了,在以前我是想都不敢想的。”陳之祺和陳鞘見著這一幕,亦是感慨。擔心秀秀繼續(xù)說什么大恩大德結(jié)草銜環(huán)相報的話,張書林遂岔開話題,問起她們搬來以后的情形,佳音和秀秀一一回答。幾個人又說幾句閑話,燕兒掀簾子進來,稟報道:“小姐,酒菜已準備好了。”佳音就請幾人去飯廳,一面吩咐燕兒:“把張媽媽也請來和我們一起用飯,她忙活大半天,也該歇會了。”燕兒笑道:“我方才也和張媽媽說小姐必要留她用飯,可媽媽說怕打擾客人的興致,硬是不肯來,已經(jīng)先自回家去了。”佳音無奈:“媽媽太客氣了,回頭我另外好好謝她。還有,給陳公子的侍衛(wèi)們的酒菜也準備好了么?”燕兒回道:“已準備好了,就擺在前院的偏房里,有老莫陪座,柳兒她們跟著一旁伺候。”陳之祺蔚然一曬:“你管他們做什么。”佳音笑道:“那怎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