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詳細跟我們說說這個家屬鬧事的情況嗎?聽說他將兒子的死歸結于你的手術失敗?”“去世的患者名叫周昱,是先天性心臟病患者,以前一直是在裕祥鎮醫院住院治療,14歲的時候病情惡化,轉院來到我們科,當時心肌已經大面積壞死,根本無法維持生命必需的泵血量,我們在獲得匹配的心臟前,一直用體外循環泵血維持患者生命。”蘇長姚說到自己的專業,漸漸打起精神,語速也越來越快。李可昕的記錄速度已經跟不上他的講述,幸好還有錄音筆,索性停筆專心聽著,等回去再整理記錄。“開始的時候非常幸運,很快就聯系到了匹配的心臟,術前我們對家屬說明了一切情況,手術費用、風險、今后的恢復和終身藥物治療等等。患者的爸爸,也就是來鬧事的周傳平,堅持要做手術,家里值錢的東西都變賣了,還四處借錢。我們醫院知道情況后也給他減免了一部分住院費,最終由我主刀做了移植手術。術后的恢復應該來說也還是不錯的,畢竟是年輕人。但是一年多以后,病情突然惡化,出現了我們一直提防的排斥反應,只得再次入院。”蘇長姚眉頭緊鎖,面露疑惑,低頭沉默片刻才繼續說:“因為心臟移植手術的臨床病歷很難得,所以院領導以及其他兄弟醫院也都非常關注,可以說是組織了w市最精銳的一支心內科隊伍,對周昱進行治療和搶救。但還是沒有任何手段能夠修復已經出現排斥而慢慢壞死的心臟。”“周家因為前面一次手術已經傾家蕩產,所以我特意與他們協商,把周昱這一病例作為科研對象,由我提名科研項目申請基金,作為維持他治療的必需費用。”也許是做醫生的嚴謹使然,蘇長姚講述的很是細致。聽到這里李可昕忍不住插嘴:“之前不是說醫院給減免費用啊?”蘇長姚苦笑:“減免費用,也是要在一定的范圍內的。醫院免了他的治療費、床位費、護理費等,但是藥費才是重頭支出,也是醫院不可能全部免除的部分。所以我才提出這個不是辦法的辦法。”頓一頓又說,“這也是后面發生沖突的一個主要原因。”“為什么?能夠得到科研經費救他兒子,這是好事,怎么會反而引起沖突呢?”李可昕聽的更是不解。“因為作為科研對象,周昱死后的尸體歸我們醫院,進行解剖研究。”蘇長姚搖搖頭,“當時周傳平救子心切,毫不猶豫地在同意書上簽了字。事后他卻無法接受兒子死后還無法帶回尸體的事實,這才三番五次來醫院吵鬧,最后氣急說是我害死他兒子,抬手給了我一拳。”“那你還記得他最后一次來鬧是什么時間嗎?有沒有說過威脅你的話?”“最后一次……”蘇長姚擰眉思索,“應該是這個周一,我每周只有兩天在醫院,周一是專家門診,周六是病區的大查房。其實他這周是來跟我道歉的。”“道歉?”“是的,他從側樓梯上來到我辦公室,跟我說了很多歉意以及感謝的話,我也安慰了他幾句,說我能理解他的心情,然后他就走了。”“你怎么知道他從側樓梯上來的?”呂聰問道。
“哦,我也只是猜測,如果他是從電梯或者主樓梯上來的,要先通過護士站才能到我辦公室,護士都會攔住他,不讓他來找我麻煩。”“原來是這樣。”呂聰觀察到蘇長姚在說起周傳平最后一次到訪的時候,神色微微有些異樣,目光躲閃不定。還未等呂聰琢磨清楚蘇長姚的不自然,李可昕見沒人說話,搶先開口道:“蘇主任,我們通過走訪你女兒的同學,得知她有個正在交往的男友,請問你知道這件事情嗎?”她邊問邊死死盯住蘇長姚的表情,眼睛都不敢眨一下。蘇長姚卻并沒有她想象中的激動、憤怒甚至都沒有氣憤,而是無奈地嘆了口氣,目光變得柔和:“那個傻孩子,她以為自己隱藏的很好,但是我畢竟是過來人,雖然工作忙,但是還不至于連女兒戀愛都看不出來。”“哦?”李可昕詫異地挑了挑眉毛,“蘇主任,你的意思是你早就知道?但是你和蘇淺之前不是有協議,大學期間不能戀愛嗎?更何況,當初在警局,你可是很肯定的說蘇淺沒有男友的。”“跟淺淺達成協議,是因為她非要學表演,呂隊長,你們應該也知道,這行業最是魚龍混雜,我是怕淺淺被騙才給她做了這個規定。但是方崇不同,他是我們大學文學系一位教授的孩子,比淺淺大兩歲,也在w大學讀書,學的是環境工程專業。那男孩子的品性和才能都是很出色的,我自然也就由著她去,裝作不知道了。也正是這個原因,我當初沒有對你們說明,我以為淺淺的保密工作做的不錯,不希望把另外的家庭牽扯進來,畢竟都是一個學校的。不過現在說這些都沒用了,難道,難道你們覺得他有犯罪嫌疑?”蘇長姚一直敘述的有條不紊,說到最后忽然緊張起來,轉動座椅面向呂聰,上身微微前傾。“這么說你暗中調查過蘇淺?”呂聰將蘇長姚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卻故意避開他的問題。蘇長姚果然沉不住氣,用中指指節在桌上“篤篤”扣了幾下;“呂隊長,我想我作為蘇淺的父親,雖然暗中調查她是不對的,但也是情有可原的。你們現在要查的是誰殺了淺淺,而不是我有沒有調查她。”呂聰卻繼續追問:“你調查蘇淺,她自己知道或者說有所察覺嗎?”蘇長姚右手緊按桌面,作勢欲起,最終卻還是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右手無力地搭在桌上,身子重重地向后砸在椅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