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已過,天空卻還是黑壓壓毫無一絲亮色,風裹挾著泥土潮濕的腥氣,在宮宇間盤旋低鳴。宮燈在巨大的皇城內星星點點地散落分布,并未照亮矗立的座座宮殿,反倒平添幾分影影綽綽的壓抑。昭陽殿內氣氛同天色般凝重,靜得讓人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驚動了什么。見天色非但沒有見亮反倒越來越暗,宮人們輕手輕腳地點燃宮燈,閃電猙獰地劃破陰云,一名膽小的宮人手一哆嗦,火折子掉落在地,“啪啦”濺起幾點火花,忙跪倒在地顫聲道:“奴婢該死。”全身抖如篩糠。也不待人吩咐,馬上就有兩名侍衛上前將她拉走,她身子癱軟、淚流滿面卻緊咬下唇不敢再發出聲音。順康帝坐在龍椅上怔怔地望著殿外,對殿內發生的一切渾若未見,忽然道:“把門窗都給朕打開。”下了三天的春雨,昨夜剛停不到兩個時辰,看現在的天色怕是還要繼續。窗子一扇扇悄無聲息地被宮人打開,風從三面呼嘯著涌入,帷幔被吹得四下飄散,眾臣衣袍帽翼均被吹得飄飄蕩蕩,卻無人敢動半分。總管內侍李林上前尖聲道:“有事稟奏,無事退朝!”一七品言官越眾而出,手持笏板跪倒在地:“臣有本,臣參太子殿下貪墨河工銀兩共計四百二十三萬兩,望皇上嚴查!”此時殿外又是一道閃電,雷聲“轟隆隆”在殿頂炸響,大雨終于傾盆而下。太子尉遲暉忙躬身出列跪倒,先按規矩稱罪:“兒臣萬死。”而后方分辨道,“此乃構陷,望父皇明察。”
而他身后的尚書云沛鑫看的分明,太子手腳均止不住發抖,不禁在心內暗嘆,這太子才德均無過人之處,圣上早有不滿,現在已經有人按捺不住,看來用不了多久這東宮就要易主了。雖說心里早就有數,但是讓云沛鑫沒有想到的是,這一切來得如此之快。從太子右后方閃出一人,正是三皇子尉遲曜,他心下計較半晌,垂下眼簾奏道:“父皇息怒,皇兄去年為河工之事,多次前往堤壩查視,可謂盡心竭力。更何況定皇叔月前奉詔檢視堤壩,到現在為止也未發現疏漏,所以貪墨一事定然另有內情,萬望父皇明察。”云沛鑫捋著幾縷長髯,瞇縫著眼睛瞄一眼三皇子,這位倒是機靈,一番話說的明著是保太子,卻又扯上定王,到時候一旦罪名落實,想必二人都難逃懲戒。望著階下跪著的長子,想起他年底黑瘦了一圈兒回京時候的樣子,順康帝不禁有些心軟,抬手無力地揮揮道:“著太子禁足東宮,吏部輔以宗禮寺徹查此事,直接對朕奏報。”被點名的兩位主官忙躬身應諾,而此時外面狂風大作,豆大的雨點噼里啪啦地落下,靠窗而站的幾個低階官員早已衣帽盡濕,卻也只能咬牙強撐。看著外面黑壓壓的天氣,順康帝只覺得心里煩悶不已,如今自己年過五旬,精力也大不如前,每日早朝竟是有些承受不住,但是這一切都被他深深地藏在心里,在外人面前總是一副精力充沛的模樣,從來不肯示弱于人前。他抬手按按額角不住跳動的青筋,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總覺得心神不寧,見下面無人再出列上本,便直接說:“今日不議事,都各自散了吧!”就在此時,一匹快馬上趴著精疲力竭的驛官,飛快地奔向外城城門,四周百姓見到馬背上人身背紅色挎兜,全都紛紛避讓,這可是加急的奏報,即使被撞死踩死,那也都只能自認倒霉。馬奔到城下前腿一軟,竟頹然跪倒,馬背上人被甩出好遠,翻滾了幾下方匍匐在地,右手緊抓著腰間布包,聚集全身力氣大喊一聲:“凌江水報!”便倒翻在地再無聲息。空中又是一聲炸雷,云峰匯聚,天色越發的陰沉。(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