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很快就來了,蘇見樹被擠到一旁,他心里涌上一陣恐慌,看穿著白大褂的人忙忙碌碌的給謝婉玉搶救。她臉色慘白雙目緊閉,身體軟軟的隨著一生的力度躺平在床上,他看著他們為謝婉玉戴上面罩吸氧,然后有人為她注射什么東西,耳邊是醫生們急切交談的聲音,蘇見樹心亂如麻,這一切都發生的太過突然,可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到外面苦苦等待。
他不禁回想起今天發生的一幕幕,誰沒有錯呢?細細回想,如今發生的一切都有源頭,是謝婉玉錯了嗎?是她不顧謝家父母的反對和那個男人私奔?還是明明已經結婚卻還不堅定,想要知道那個男人當年為什么一走了之?是他做錯了嗎?沒有做好一個父親的職責,面對蘇恬他沒有抵制住誘惑,而是任憑自己深陷其中。
怎樣才算錯?自有其錯的原因,所以就錯了。
世間萬物沒有對錯,對錯都在于人的一念之間。
可現在也不是評判對錯的時候,蘇見樹靠著墻捂著臉,身心皆是疲憊。現在正是七月,醫院的冷氣讓他覺得渾身發涼,茫然無助。
謝婉玉最喜歡花,所以病床里總是插著她喜歡的月季放在床頭柜,嬌艷欲滴的花朵是不是覺得醫院不是它想要待的地方,它應該生長在泥土里,接受雨露的澆灌,在日光下面沐浴,微風拂過它的花瓣帶走的只有陣陣清香。可是它被困在小小的花瓶里,所以它才只有短暫的生命,花瓣蔫了,所以皺巴巴的邊緣也泛了黃,顏色不再鮮艷,香味也即將散去,花蒂托不住它疲憊的身軀,所以,花枯萎了。
謝婉玉走了。
很突然。
但蘇見樹其實也知道謝婉玉的身體情況,一直都是靠藥物撐著,但明明情況已經算穩定的了。是自己害了她嗎?她聲聲凄厲仿佛還在耳畔回響,她的痛訴她的指責,明明醫生說過她需要靜養。
他此時不太敢去看謝婉玉最后一面,他羞愧自責,他答應過謝家父母會好好照顧他的。
……
蘇恬一下午都坐在房間,書看不進去也不想玩手機,就這么趴在書桌上靜靜看會天空吧。
天是澄澈的藍色,看不見一片白云,河邊樹上的蟬在聲聲嘶啞的叫,這是她最喜歡的夏天。可是她心里悶悶的,說不出的低落。
她知道蘇見樹出門了,但是不知道去了哪,她想知道卻又拉不下來面子,他給的答案永遠模糊,而她只想要一份堅定的選擇。
他好像從來沒有愛過她,兩人卻又有那么多甜蜜的時刻,真真假假蘇恬快要分不清楚。如果爸爸這次可以給她想要的呢?她以退為進就是想看看蘇見樹的反應,自己在他心里究竟有沒有位置。
手機響了幾次蘇恬還是接了。
“恬恬”短暫的沉默后她聽見蘇見樹沙啞的聲音,“她去世了。”
她?
蘇恬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誰,手里的手機幾乎要握不住,胸口傳來悶悶的鈍痛。
“啊嗯”她愣愣的應了兩聲。
“你要來看看她嗎?”
“嗯”
蘇恬從來沒有想到謝婉玉會突然去世,她還那么年輕。這幾年她們的關系很冷淡,蘇恬可以說是打心眼里不想看到她,可是臉上怎么會濕漉漉的呢?
她摸了一把,全是淚水。
原來自己還會因為她的離去而感到悲傷啊,真奇怪。是不是因為坐了太久所以手腳無力,連站起來都是借著桌子的里,手是不是因為下午都沒有活動所以連手機都拿不穩?太陽是不是因為累了所以藏在烏云背后休息?
又下雨了啊。
蘇恬打著傘往醫院走。她其實很少去醫院看她,因為不想看到謝婉玉。她還記得自己給她送飯的時候她眼神都是小心翼翼地驚喜,明明不太美味的飯菜在她嘴里好像珍饈一般,她好像還夸自己了。其實小的時候謝婉玉是個很好的母親,蘇恬很喜歡粘著她,可惜那都是過去了。
蘇恬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眼眶一直都是熱熱的,她呼了口氣邁開步子往醫院走。
……
葬禮很簡單,好在有鄰居的幫忙,蘇見樹也不至于手忙腳亂。
“節哀啊見樹。”是多年的鄰居,蘇見樹輕聲道了句好。
人群來來去去房子又空下來,只有他和蘇恬兩個人了,仿佛又回到當年謝婉玉離去的時候了,蘇見樹心情沒有輕松反而越發沉重。
謝婉玉的房間被他打掃出來了,她的東西很少,整理的時候蘇見樹才發現兩叁個紙箱子就能裝的完。
他掩上門。
家里和世間再也沒有謝婉玉這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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