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意鳴腳步頓了頓,伸手推開了臥室的門。
池硯是個話很少的人,等茶的功夫一直沒人說話,李醫生來回搓著自己的膝蓋,想找兩句話說,又不知道怎么開頭,想辭行,這么偏遠的別墅又打不到出租車,正躊躇猶豫的時候,池硯坐到了他對面,十分憂愁的開口,“前幾天他發燒厲害,掛了一個星期的水,不怎么愛吃東西,不知道怎么就瘦這么多?!?
“是啊,是有點太瘦了”,李醫生一下子就猜到了他說的是誰,他干笑了兩聲,“發燒的話,人體免疫機制都調動起來對抗病毒,是不會有什么胃口的,但是按理來說,一下子消瘦很多也不是太可能,估計是有什么精神壓力吧,他的睡眠質量怎么樣?”
池硯思索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白天睡多了的原因,晚上他幾乎很少睡?!?
“那就有可能跟精神壓力有關,先生可以帶他去醫院做做檢查,長時間缺乏睡眠的話可能會引起神經衰弱,心臟也會出現一些問題?!?
茶上來了,別墅的門鈴也響了,保鏢打開門,是張晉巖風塵仆仆的進來,“池總?!?
李醫生趕忙站起來,茶他是沒什么心思喝的,在池硯面前,明明自己已經是個四十幾歲的年長者,但總覺得有些局促緊張。
“你送李醫生回中心醫院”,池硯對張晉巖吩咐。
“是?!?
阿姨的飯沒一會兒做好了,她從廚房里出來,看見池硯正抱著筆記本處理工作,只能走到跟前,搓搓手,小聲的詢問:“先生,飯已經做好了,是現在叫沈先生下來嗎?”
池硯從屏幕前緩緩地抬起頭,盯著阿姨看了一會兒,讓阿姨的脊背發冷,她正打算繼續道歉,池硯放下翹著的二郎腿從沙發上站起來,冷冷的開口,“依著我的性子今天是非辭你不可的,但是意鳴的意思是要你留下,所以希望你今后的工作不要再出現諸如此類的錯誤。”
阿姨連忙道謝。
她在這里的工作只是負責一日三餐,但是薪水要高出外面的兩倍不止。
池硯從她欣喜的表情淡淡的掠過,心底輕嗤了一下。
曾經他打工時犯的錯誤遠遠小于這個,甚至可是說那根本就不能算在自己的身上,但是他得到的是什么,是嘲諷是貶低,是自尊掃地。
人為了活著的時候,什么都可以沒有錢重要。
滿足了衣食無憂,什么都比不過曾經失去的更重要。
“把飯菜端上桌吧”,池硯吩咐。
池硯扶著樓梯把手上樓,臥室的門開著個縫,窗子開著,陽臺上的紗簾被風帶起,整個房間里都是涼涼的秋風,沈意鳴坐在床頭,低著頭正在摳手指,他雪白的脖頸從寬松的衣領里露出來,上面的紅痕已經消散不見了。
“感冒剛好,怎么又開窗吹涼風?”池硯走過去把窗子關上,本沒想沈意鳴會回答,但是輕輕的卡扣聲響起,伴隨而來的就是男孩淡淡的嗓音,夾雜著被秋風吹涼了的語氣:“太悶了,感覺像一座監牢,透透氣?!?
池硯的手垂在身側,回過身看向他,擎了片刻,像是沒聽見一樣,語氣波瀾不驚,“飯好了,不是餓了?下樓吃飯。”
長長的餐桌上只有兩個人在安靜的吃飯,偶爾一聲清脆的瓷器碰撞聲,阿姨站在廚房里收拾衛生,為這樣的安靜感到惴惴不安。
沈意鳴喝了小半碗粥,摸著手邊的白開水喝了一口,指尖捏起一張紙巾細細的擦著嘴角。他沒抬頭,自然也沒看到對面男人高聳的眉頭。
“再吃點,吃的太少了?!?
沈意鳴頓了頓,果真重新拾起了瓷勺,舀起白白糯糯的米粥往嘴里放。池硯的眉間褶皺反而陷得更深,沒一會兒,沈意鳴干嘔了兩聲,起身在衛生間里將吃下去的東西一股腦都吐了出來。
池硯放下手里的筷子保持不動,冷峻著臉喊廚房里的阿姨,“給他送杯清水漱漱口?!?
池硯自己可不敢送,他倒是不怕沈意鳴回身潑自己臉上,他怕他把前一天晚上的飯都吐出來。
“是”,阿姨端著水杯往衛生間走,站在門口敲了敲門,“沈先生漱漱口?!?
沒一會兒們被推開,他應該是洗了手洗了臉,面頰上的水珠順著下巴往下滴,蒼白的臉色被冰涼的水搓紅了一些,但是嘴唇的顏色仍舊蒼白。
“謝謝阿姨”,沈意鳴接過來喝了一口,在嘴里咕嚕兩聲回身吐進馬桶,隨著沖馬桶的嘩嘩聲消失,沈意鳴站在池硯的身后,語氣聽不出什么情緒,“我吃完了先上樓了,池總慢慢用。”
說完也不等池硯有所反應,他扶著樓梯把手,背微微馱著,另一只手護著胃,顯然不太舒服的模樣。
池硯收回視線,他看著手足無措的阿姨,拄著額頭嘆氣,“煮杯蜂蜜水給沈少爺送去,我去上班了?!?
阿姨一時沒反應過來,“先生不是說今天不上班?張特助已經把車開走了?!?
池硯這才想起來,他接到家里的電話親自開車載著李醫生來,下午沒打算上班,家里唯一的一輛車被張晉巖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