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珩被她的否認堵住,好一會兒沒說話,實在是不知該和這個只有幾面之緣萍水相逢還算需要禮待的賓客的女生說什么,正思索是否直接告辭時她竟把球扔了回來。
“沉先生呢,是要下樓嗎?”
她明明看著自己把煙扔進垃圾箱的。
他沉默小會兒,又用她的話回敬:“不是。”
“那是?”
“我在等朋友,他應該很快就要到了,”沉珩一邊說還一邊像模像樣地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我可能要去門口等他,先告……”
“可以問沉先生一個問題嗎?”
他只差兩個字就能說完的話被她打斷后陷入了叁度沉默,在風度和先躲過眼前的麻煩二者之間來回斟酌了一番后還是道:“請說。”
“這個馬場是你家開的嗎,剛才我聽到你說‘我們馬場’。”
這問法就很別扭,以前沒人問過他這種奇怪的問題,而且為什么要問他,堯家不是正招待著想搭線么。
“不是,這里的馬場是由賽馬會管理,而馬會算是一個非牟利性公司,我爺爺是名譽董事之一,所以我有時候會……”
“哦,我懂了。那你的朋友家里也是馬會董事?”
“是名譽董事,兼任掛名,主職不是參與馬會具體運轉。”
她食指在下巴上點了點,似乎認真思索了會兒董事和名譽董事的區別,又問:“這個電梯間這么久只有我們在,是不是有什么使用要求。”
“……”沉珩幾不可聞地嘆出一口氣,在一個較正式的社交地點碰到一個過于“白”的人,實在是讓他很難應付。
“馬會的會員分為賽馬會員和全費會員,然后會從全費會員中選出遴選會員包括名譽遴選會員,再從遴選會員里選出董事和名譽董事。”
“這棟樓是會員樓,下面幾層分布的是普通會員廂和普通馬主包廂,還有幾個會員公共餐廳,這層樓是遴選會員及以上的專供樓層,這個電梯間到樓層中間的會員大廳這個片區是董事區,旁邊就是董事廳。”
普通觀眾只能在下面那片露天公眾席,多種稱號多種待遇,層層加碼,教很多人都說馬會真是個等級分明的地方。
當然,這就是設計者想要的效果,打造亞洲頂級的名流社交圈,沒有分明的等級制度顯現圈層,所有人亂哄哄擠作一團,那些精明人們為什么要來你這里?
她眼睛直直盯著自己,按理說和人交談直視對方是一種禮貌,可她的模樣不像是在聽他說話,而是只是在“看”他。
“我明白了,謝謝沉先生。”
不過她很快低下頭,再抬起時抿嘴露出一個真誠的笑對他表示感謝。
飽滿的蘋果肌,帶著絲絲鈍感的五官構成稚氣而無害的臉龐,這樣一笑只要不是鐵石心腸的人都不會再深究她有什么冒犯,小女孩不知事又有什么好多說的呢。
沉珩也不過十七八歲,即使曾經還吃過相信身邊人被做局騙去大幾百萬的虧仍未練成鐵石心腸,見她這樣只又嘆一口氣繼續方才未說完的告辭話語。
“如果沒有別的事的話,我就先去找我朋友了。馮小姐自便。”
她點了點頭,沉珩欲提步時她又問:“你會不會在心里偷偷笑我沒見識?”
他愣在原地。
這女仔實在難纏,前面的問題即使奇怪,但照本宣科些外宣的官話也能回答,這種涉及到個人主觀的問題,他見過的人里哪有會這樣直接到不體面地說出來的。
未待他想好怎么回答,她便又道:“不能偷偷笑我,就算想笑也不能表現出來,更不能跟別人說,不然我會恩將仇報記你仇的。”
自己哪又是這種長舌婦了?
“我不會。”
想想跟她這種人用套話是沒什么用的,不如直接點,說不定還能快些安撫好她脫身。
她嘴唇翹起一點看著他。
“謝謝你。”
沉珩微微頷首:“不必。我真的有事,馮小姐再見。”
他轉身按了電梯,生怕再多拖一秒又橫生枝節。
她面朝著電梯門,沉珩側了一步,正好避開了她的目光。
門緩緩合攏,最后緊閉的那一刻他似乎聽見了幾個字。
第四次。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