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沙發旁的落地植物都換成了丑陋的龜背竹,真不知道是誰的狗屎品味。家具,地毯,花瓶,家庭植物,琺瑯鍋,掛飾……他同居時裝飾家居買的東西自然沒有帶走,而是留給了沙德,但現在它們全部消失了。他不知道沙德是把以前的東西原封不動地留在了以前的公寓里,只以為他是全扔掉了,不由得瞳孔都有點收縮。雖說最近接受了一點分手的現實,但離沙德這么近,目睹他的新生活,他又多少有那么百分之九十九的接受不了,不多,億點點,真的就億點點。這鬼地方和這個明明不認識但就是看著感覺很上火的芒特讓他整個人都很想發脾氣。但他強行忍住了,甚至還顯得特別溫柔,說話聲音輕又緩,好像個得體又美麗的貴婦(他確實今天出門前才精心收拾過)閃光五彩斑斕的黑降臨在沙德幼稚明亮的溫馨狗狗窩,每一根鴉羽般的發絲和鋒利的眉毛邊緣仿佛都在釋放魅力。搞得芒特借著上廁所的理由緊急整理了自己的頭發,而后沮喪地發現外面的門將像他爹剛從時裝秀上走下來的,自己的額頭卻很滑稽地長了一顆痘痘。鏡中的臉龐也是英俊漂亮的,可他卻忽然感覺哪里都幼稚得讓人想死,不甘心地咬了咬下嘴唇,緊急用水把頭發全撩上去——不不不,還是放下來,他不適合大背頭。算了。芒特焦慮了兩下后,忽然重新鎮定起來,因為他發現洗手臺上放著他上次用完忘記拿回家的牙線盒,發現自己的衣服和沙德家好配,他的頭發亂糟糟的,是因為他醒了套個衣服就來陪沙德了,他們一起吃了早飯、照顧兔寶寶們……庫爾圖瓦確實是高大英俊到要死要活的,但那有什么用呢,他才是和這里格格不入的人。再說了,花|花|公|子一個,又不是沙德前男友,他有什么好煩憂的。他重新高高興興地笑起來,回到客廳繼續跟著說話?!岸己昧藛??”他親親熱熱地趴到沙德肩膀上:“你們說好久了。”庫爾圖瓦嘴角緊緊抿住,用盡了力氣才沒有沖著芒特翻白眼。就你?這點心思,給老子提鞋都不配。就仗著沙德笨,看不清這種綠茶本色,在這兒一副狐媚子樣給誰看!兔寶寶們太小了,要吃奶最起碼二十多天才能走,沙德給它們已經買好了所有東西,全直接寄送到了庫爾圖瓦家里去,今天對方也只用帶走最基本的一些用品。之前賴斯發給他的長篇飼養指南也經過修改后轉發。
庫爾圖瓦掃了一眼就發現這些東西他都知道。他小時候養過兔子,不僅是他,感覺是個小孩小時候都應該在復活節養過兔子。他真搞不懂沙德小時候又是怎么回事,又是現在才補上童年票。但因為他們已經很久沒有這么站在一起說這樣多的話了,所以他也不打斷沙德掰著手指頭一件件交代事情,就只是一邊隨意附和著,一邊垂著眼睛看對方顫動的睫毛,在心里下意識地默數根數——當然是數不清的,就只是想數罷了。好漂亮。他會和沙德談戀愛,真是一點也不奇怪。他默默想著,默默從沙德手里接過各種東西,對方巴巴地要跟著他下樓,庫爾圖瓦拒絕了,他感覺如果讓沙德跟到車邊,對方可能會哭出來,那樣不太好。沙德哭了豈不是要讓他難辦,他又不能親他,也不能抱起來、抱到肩膀上晃著哄,就像從前一樣。庫爾圖瓦仔細回想,感覺從認識的第一天起他也許就對沙德目的不純,他只擅長做沙德的戀人,他只想要做對方的戀人,并不擅長做他的朋友。現在他卻得從頭開始學。做朋友的感覺一點都不好,他現在真的很想翻個巨大的白眼扯著芒特的衣領把他丟出去,對方哪怕只是出現在余光中都讓他感覺特別礙事。他還想要把這個屋子重新裝修一遍,把沙發調成朝落地窗的方向,這樣夕陽時他可以和沙德一起窩在上面,懶洋洋地變成兩個小金人。想要擁抱,漫長到好像永遠不會放開的擁抱。但他只是若無其事地退出門外,仿佛就順路來辦件小事,松弛隨意得很,根本不掛懷?!白吡??!彼尜F地點點頭,電梯門緩緩合上,沙德的綠眼睛在視網膜上殘存了一秒,而后就消失了。光亮的門倒映出他的臉,一張漂亮的但沒有前男友愛的臉,他懶得看,只低下頭看向自己的手。手心里是袋子的把手,還有指甲掐出的一點血痕。痛苦遲緩地蔓延上來,他倒不怎么覺得難受,只認為這種感受很矯情——有人疼的疼才叫疼,一點點小事也可以鬧半日,被妥帖珍愛,一點點熨平。沒人看沒人疼的傷什么也不是,遲早變成一道丑陋的愚蠢的疤痕。但他只能若無其事地消化,做個朋友,就好像朋友是個值得滿足的身份。如果這是唯一能keephiseyeylife的方法,他就只能強迫自己去接受,像蛇吞食自己的尾巴。賴斯最近一直在躲避沙德,沙德臨行前卻是一直在找他。就當慶祝芒特搬新家和沙德要去踢世界杯了,他們三個人一起在芒特終于收拾漂亮的新公寓里開了三人迷你小party,一起喝酒做飯——其實主要是芒特和賴斯做,沙德炸廚房的威力實在是太強了,芒特最近已經自覺而熟稔地系上圍裙走入廚房做個賢惠的小男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