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特坐在沙德旁邊,一直顧著看他,替他添飲料,抿著嘴笑得迷人極了,明亮的圓眼睛顯得真摯又專注,就好像全世界最全心全意的狗勾。賴斯光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芒特估計什么都沒吃進去,沒喝進去,也沒聽進去,就光顧著幸福了。他自己坐在沙德另一側陪著說笑,卻一直繃緊神經,仿佛把過多目光落到沙德身上,也是一種對芒特的不義氣似的,于是難免顯得別扭。現在我和沙德反而穿的是“情侶裝”了,這樣多不好。他想著,就算梅森不介意,我也該換了的。而且萬一他介意呢?賴斯甚至都沒意識到他在緩慢地吃自己平時最討厭的鷹嘴豆。米爸米媽則是已經看穿了這孩子是個天真無邪小笨蛋的事實,滿臉慈愛,切肉都叫賴斯給他幫忙。賴斯推給芒特,讓他來。這惹得他父母好生奇怪,不懂好好的孩子今天怎么一直有點懶惰惰的。“雖然你和梅森關系好,也不能這么使喚人家,他畢竟是客人。”借著看甜品,米媽和他說:“沙德是你自己請來的客人呀,你得殷切一點。”賴斯真是有苦沒處說,而且他今天確實心情一直有點抬不上來,就苦著臉撒嬌:“媽,你別管我了。”“都成年了,不許這么不懂事。”米媽把刀遞給他:“你去替人家切蛋糕,我看著。”賴斯沒辦法,只好開始分甜品,為了不顯得太親密,他還試圖按照座位順序從末尾的哥哥們開始分,被媽媽從桌下踢了一腳后不得不先切給了沙德。米爸今天做的就是之前莫德里奇特意給沙德帶過的那種帕斯卡蛋糕,但比超市售賣的可攜帶成品來說,自然是更新鮮,更大,奶油非常香甜。米爸做得特別還原,就是家常拷出來的帕斯卡的味道。這個東西的熱量高到即使是沙德也只能吃一小塊,但一勺子下去,這么還原的家鄉口味還是讓他忽然有點錯亂,仿佛自己沒有在異國他鄉,而還是待在莫斯科過復活節的小男孩,甩著腳坐在椅子里頂著奶油胡子舉著盤子,懇求爸爸再給他一塊。米奧德拉格會苦惱地說:“再吃寶寶就要長蟲牙了!”沙德不聽不聽,繼續在凳子上扭屁|股:“求求了求求了,就再吃一口!”瓦列里婭會一邊教訓他怎么這么貪吃,遲早變成小豬,一邊和米奧德拉格說你就給兒子吃一下嘛沒看到他都一分鐘沒吃飯啦他會餓死的!
最后當然還是吃多了,沙德哭唧唧地趴在爸爸的肩膀上,媽媽給他揉肚子,他們一起站在窗邊看外面的天空,數星星的個數,沙德總是數了幾個就丟掉位置,又重頭開始。“還吃不吃這么多了?”沙德一邊打嗝,一邊抹眼淚:“不吃了……”但下一年復活節還是會吃多了,因為爸爸媽媽對他的愛就是會溢出的。坐在賴斯溫暖的家庭里,想到他的父母對他這樣好,想到自己的父母,想到賴斯有兩個哥哥,哪怕他跑到俄羅斯去踢球,他的爸媽也不會太孤獨,可米奧德拉格和瓦列里婭卻不是,沙德不由得克制不住淚水了。賴斯一看自己一塊蛋糕分下去沙德哭了,頓時慌得不知道如何是好,手連抽紙都拽不出來:“怎么,怎么了?”沙德經不住哄,也感覺十分感激賴斯和他的家人,都說不出話來了,只側了身扶在他肩膀上哭。賴斯不曉得這么怎么了,感覺自己的心臟都被沙德忽如其來的淚水弄成皺巴面紙揪成了一團,替他擦臉,下意識撫摸后背安慰他,一抬頭看見芒特正用ooo的表情看著自己,頓時手一抖把沙德往對方那兒一推,差點沒把人推得掉下椅子。沙德都驚訝得忘記,一邊抹著臉呆呆地看著他。“德克蘭!”他媽真繃不住了,小聲驚叫:“你在干嘛?”在別人家吃飯卻哭了這種事一點都不好,沙德努力忍住,和大家道歉,但米爸米媽慈愛地摟著他去沙發上坐坐,安撫他說想家是正常的沒關系,于是沙德又趴他們懷里哭了一會兒,這才徹底好了。他眼睛紅紅的,芒特替他端了盤子過來,小心翼翼地問還吃不吃蛋糕了,沙德一邊有點打哭嗝一邊又點頭說要,把大伙都整笑了。吃了蛋糕又吃一點冰淇淋和加了冰椰奶的新鮮水果碗,這一餐才算是徹底結束。大家或站或坐著聊天繼續說話,打了一會兒uno,留點空間給沙德和芒特站在圣誕樹下拆他們送給彼此的禮物。賴斯家的圣誕樹選的本來就高,又在下面墊了箱子,讓樹可以靠著樓梯,直通三樓,他們倆現在簡直像兩個大樹下的小精靈。他們一邊拆一邊說話,芒特見沙德的眼圈還是帶著點紅,無措的勁頭過去,他開始覺得沙德好可憐,又好可愛。高高在上來青訓參觀和看比賽的沙德雖然只比他大一點,卻好像是有著云泥之別的前輩。會因為別人給了他一根棒棒糖就出席葬禮、為他流眼淚,因為想家就哭紅了鼻子但還要一邊哭一邊吃蛋糕的沙德離他卻很近。他低著頭,又忍不住想到那天送沙德回家,他們站在傘下,沙德輕輕湊身來吻在他的臉頰上。就好像整個世界都在那一刻停住了。他的手腕停了下來,發現沙德送他的禮物是一個卡地亞的素金手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