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有倫敦特別的味道,沙德說不清,只感覺自己一下子被泡進了某種不太清澈也不太渾濁的低溫的水里。盡管現在是一年中最美的季節,航站樓外晚霞璀璨,上帝在天空種滿了嬌嫩的月季。而來接他的人甚至真的帶了花。雖然他遲到了半個小時,而俄航早到了半小時,搞得沙德在原地罰站一小時,但他畢竟來了。今夏新買的保時捷一個甩尾停住,看起來并沒有放行禮的地方,長窄形的后座上扔著一大束粉紅漸變的玫瑰。天空的顏色。真不知道這車是不是特制過,不然怎么能這么輕易塞下一個兩米小巨人的。把墨鏡往下拉了拉、仰起頭看他的比利時人被夕陽照亮了大半張英俊無暇、閃閃發光的臉,棕發被曬成金色,沖著沙德挑了挑眉。庫爾圖瓦看到沙德的第一句話是嘲笑:“你手里什么東西啊?沙魚抱著鯊魚,別笑死我。”第二句是破防:“你帽子口罩墨鏡呢?完了完了,你肯定已經被太陽報拍到了。滾吧,我不帶你了。明天要是登報了你就說是打uber打到保時捷了。”第三句是無奈:“回來,我不帶你我有病啊開車幾十公里過來?”第四句是生無可戀:“你再把那個丑魚往我的擋風玻璃上放試試呢?”第五句是勃然大怒:“我沒真的讓你試!!!”最后“丑魚”還是回到了沙德的手里,跟著他一起坐副駕駛。而可憐的、肌理閃著細膩光澤的真皮座椅則成為了沙德幼稚鵝黃色行李箱的腳墊。庫爾圖瓦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從墨鏡的上邊緣翻出來給沙德看,用來表達他譴責和鄙夷的態度。但沙德就像沒看見一樣,和他說的第一句話是:“蒂博!很想你!”第二句話是一個巨大的擁抱。庫爾圖瓦懶洋洋地哼了一聲,好歹沒推開,寬大的手掌按住沙德的頭薅了兩把他蓬松柔軟的發。他聞到了沙德身上全是太陽和杏仁冰淇淋的味道,開朗到甜膩幼稚,讓他嫌棄,抓了兩下感覺自己已經仁至義盡,就把他丟進副駕駛了:“別把那個魚頭朝著我,我不愛看。”
沙德理解了一會兒意思,卻沒有聽話,眨了眨眼睛后忽然把鯊魚玩偶舉起來,把刺繡出的白牙齒往庫爾圖瓦的臉上貼。比利時人嚇了一大跳,瞳孔一縮,但門將的本能卻讓他不僅沒躲,反而極限反應,在沙德收回去前一把抓住了兩條犯罪魚。一條是丑呼呼的,兩邊臉各貼著一個小圓圈當眼睛,中間咧著呆呆的嘴;另一條是很漂亮的,黑色卷毛在夕陽下被照成了暖棕色,眼角微微下垂的飽滿而帶著點圓頓感的綠眼睛,配著濃而密的睫毛和他總是專注盯著眼前人的神情,顯得純潔又奇怪地迷人。上個賽季他在切爾西是冷板凳坐穿,除了飲水機外所有地方都是“查無此人”,只有一個惡搞排行——3000個男同球迷匿名投票“你最想和切爾西隊內的誰約會”,在這個榜單上,沙德終于脫了隱形衣,靠著一張呆滯的定妝照也硬拿了個第三,很多人評論寫的是要是能和這么漂亮的小男孩睡一下人生真是太完滿了。值得一提的是第二就是庫爾圖瓦,投票理由那叫一個不堪入目,全是什么手大腳大所以也一定大。第一是阿扎爾,評論區更是完全18+,一眼望過去,全是fatass,網警來了都要被嚇到。什么迷人,迷人個鬼。庫爾圖瓦把自己腦子里冒出的錯誤詞語和錯誤的無聊投票扯扯塞進角落,左手依然按著沙德的肩膀,右手推著鯊魚玩偶的腦袋,把它結結實實地按到了沙德的臉上:“造什么反?老實點。系安全帶。”“……不是讓你給那個丑東西系!!!”此時沙德還沒有意識到后座上的花會屬于他,因為庫爾圖瓦說他打算送給今晚要見的date對象。沙德乖乖點頭,貧瘠的英語表達能力不支持他問什么豐富的八卦。而且和同齡人不太一樣,沙德對男女關系的態度很平常,不狂熱也不恐懼。他的異性戀其實莫名很不錯,受到姐姐們歡迎,但他自己完全沒發現這件事。在庫爾圖瓦強硬的控制下他被戴了不喜歡的帽子口罩墨鏡三件套,感覺自己像是被對方用胳膊按在懷里捂住了鼻子嘴巴一樣,泡進了庫爾圖瓦牌海里快溺水,只能蔫巴巴地趴在車窗邊試圖多吹點風。他充滿羨慕地看著被他們甩到后面去的另一輛車里坐著的微笑狗狗——好自在!不用帶口罩!他還沒來得及和狗狗揮手,就被一只手揪住連帽衫的帽子拉了回去:“你想死啊?”不想死,想自由,只是想自由而已嘛。但坐在車上確實是不能這樣的,沙德徹底乖覺了,直到車進了他住的公寓樓的露天停車場,他都沒再亂動,只等著旁邊的□□理來宣告他可以解放。庫爾圖瓦的墨鏡給他戴還是太大了,都快完全滑落,比利時人伸出手來按住了他的臉,兩三秒后他就重見光明與空氣了,甚至是愣了兩秒,才逐漸和真實世界的顏色接上了軌。現在已經九點多了,天空一片靜謐的藍,并在不斷變深。看著熟悉的樓,一眼鎖定屬于自己屋子的那扇落地窗,沙德才終于有了點回來的實感,而后便忍不住深深地嘆了口氣。“哼唧什么。”庫爾圖瓦漫不經心地說:“老子給你跑腿一趟,你還好意思在這兒不高興。后天體檢我們不是一組,你上午十點開始,不用早到,反正埃登會遲的,無人關心你。好了——事都說完了,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