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往常一般,展昭依然愛在路邊點上一碗白粥、另加一盤麻辣肺片來當早飯。只一件,沒了一向以來添辣粉的習慣。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或許如展昭一般玲瓏剔透的局中人,竟也沒能跳到圈外去,看清這盤局中事。但事實證明,貓兒久未吃魚,心里的郁卒總會爆發的。這日,展昭一身汗水地從宮中趕回府里,迎面就碰上一個衙役:展大人,您回來了?嗯。展昭點頭。龐二小姐已經等候許久。啊展昭若有所思。您要見么?衙役暗道納罕,展大人竟沒像以前一般對龐小姐避之不及了。見。展昭換了一身便衣來到偏廳里,氣定神閑地與龐金花見禮。展大哥,你到瀛州城去了一個來月,金花想念得很。龐金花許久沒見心上人,如今一瞧他似乎又俊朗了幾分,不由得走近兩步,露出點含羞帶怯的神情來。展某不敢當。展昭趕緊退了兩步。展大哥,既然你回來了,明日我倆到月弦湖上泛舟可好?龐金花繼續逼近幾步,雙目顧盼之際閃著希冀的光彩。展昭微微側身,將目光移到那墻上的水墨畫上,心里躑躇不已。龐金花蹦到他的前面,把手在展昭眼前一晃:展大哥!展昭把低垂著的雙拳略微一捏,心里最終打定了主意。展某有事要與小姐說明。他眼里含著一泓清波,抬頭正色望向龐金花,若展某言中有得罪之處,還請小姐海涵。說罷抱拳。龐金花雖然有些嬌蠻,但跟了龐太師許久,也是個不失伶俐的人。她察言觀色,從展昭認真的眼中讀出一些令她心寒害怕的東西。展大哥,你先別說。龐小姐展昭欲開口時,他的神色更肯定了她的猜測。我不要聽!龐金花掩住了自家的耳朵,我我她一個失手碰跌了桌上的茶杯,致使它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小姐玉桂嚇得趕緊去攙她。是因為那個丫頭?龐金花含淚咬著下唇,想起了那個繡著展字的香囊。果真自己的想法是沒錯的,只恨她當時不夠狠心,沒叫陳環順道結果了那丫頭的性命。哪個丫頭?展昭一愣,但隨即又明白了過來。
或許是罷,展昭極力壓抑著眼里流露的情緒。一些零碎的點滴又被勾了起來,刺得他心里癢癢地不自在。龐金花還在那兒憤憤不平地數落著,那丫頭有哪點配得上他?身份?樣貌?文才武藝?還是與你同生共死過?抑或是別的好處?都沒有,展昭在心里默默地應道。如今連翹留在他心里最清晰的記憶,便是一鍋香噴噴的紅豆沙了。只記得,他似乎鬼使神差地把自己的胃交了給她,敢因此一嘗蜈蚣的滋味還有她不會挑魚刺還有她親手教自己為大哥做清明團子還有她拍胸膛答應若展大人想吃甚么時,盡管吩咐她就是等等等等,僅此而已。擦,這都是些甚么亂七八糟的?展昭一甩頭,這才驚覺自己竟然把這些雞毛蒜皮家常屋里的小事記得如此清楚。與旁人無關。但他只能這樣回答龐金花。好一個無關,龐金花直勾勾地盯著展昭的臉,女人的直覺總是比男人來得準,瞧展大哥這個失魂落魄的模樣,說不是讓狐媚子給勾了魂去,自己還不信。自己一個官家小姐,竟比不上一個小丫鬟?她偏生不服。主意打定,龐金花忍住了在展昭臉上潑茶的想法,抓了玉桂踏出門去。展昭目送龐金花離去,竟然覺得一身輕松不少。他深吸了一口氣,心里生出要一見連翹的念頭來。他繞到后院去,只尋到了李四,問:連姑娘在哪里?李四抓了抓頭:展大人找阿翹哇?我只知道她上街市去了,多半是尋石老板去的。您也知道他們的交情不錯,你們還沒回來的時候,石老板已經打發人送來好幾個信兒問阿翹的消息了接著又神秘地湊到展昭跟前道,錢叔說阿翹前陣子不小心漏了口風,說是石老板要她跟了他去游歷呢。你道這般好事,她還有甚么要考慮哎,哎哎,展大人你怎么就走了?我還沒說完呢?當展昭在開封府里應付龐金花和暴走的時候,連翹果真應了石竹的邀,正呆在他的店里說話。阿翹果然遵守承諾。石竹笑得很是開朗,他見連翹的神采不如以前般無憂無慮,似是有心事,或許在瀛州城里遇到了些什么不愉快的吧。這下一來,他便更有信心能勸動她隨他去了。來,喝茶。他把茶杯推到連翹的面前。石老板,鋪子里的生意好么?連翹一揪衫邊,憋出這么一句話來。好。石竹笑瞇瞇地答道,又關心地問,你過得好么?連翹胡亂地點了點頭,倒不是她不愿意和石竹周旋,只是她知道這次見面意味著些甚么。這般一想,她倒不自在了起來,擱在桌子上的手倏地捏成拳頭。石竹察覺到她的不自在,便把手覆在她的手上,感覺她要抽開來,他便干脆地抓緊了。